想当初娇娇两岁多的时候,小身板风一吹就倒,大病初愈后吵着闹着非要在门口小板凳坐着,汤氏不肯,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撅过去,汤氏无奈只好答应。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坐,村里小孩调皮地朝她扔了一枚小石子,砸破了娇娇额头的一点皮,那血却止不住地往外流,吓坏了全村人。
气得病秧子的沈老头拎着菜刀死活要砍掉那孩子的一只手,要不是娇娇后来没事,恐怕真的会闹出人命。
时隔多年,村长每每想起这件事,还是忍不住心头发颤,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沈家人绝非善茬。
村长还在游神,就听身旁的周承恩说道:“我爹以后要葬在这里,那我娘怎么办?我娘还在我家祖坟里,我爹怎么不跟我娘葬一块?”
现场一片寂静,可分明所有人都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江谨赋想了想,“要不我们把你娘挖出来?”
娇娇拍手说好,村长赶忙阻止,“诶诶诶!你们别乱来,赶紧进去坐好,先生都在外面等着了。”
孩子们这才作罢,挨个往屋里走去。
然而周承恩却觉得这个建议非常不错,不过他还是有所顾虑,转头跟身旁的小伙伴说道:“等我娘挪过来,你们可不能在这里走动了,要不然我娘的头要被你们踩疼了。”
娇娇果断答应,反正不走这里,走别的地方就是了。
村长的头却止不住地疼,几个死小孩!胡说八道也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所有孩子都坐到教室后,张秀才背着手走了进来,眼睛环顾四周后微微眯了起来,抬手指着最前面的一个男孩。
“你,到后面去!这个位置是你坐的吗?一点眼力劲也没有。”
男孩脸色涨红,眼里瞬间噙着泪,起身走到教室后面傻傻地站着,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俊生媳妇直接就不乐意了,推开人挤进教室,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转头愤怒地瞪着张秀才。
“张秀才,你这也忒不公平了,凭啥我儿子就坐不得前面,那你说这个位置谁才能坐?”
张秀才冷哼,语气里满是鄙视,“这个位置自然只有县令家的公子能坐,泥腿子有什么资格坐这个位置?”
俊生媳妇一下子哑口无言,转头看着委屈巴巴的儿子有些不知所措。
是啊!县令家的儿子想坐哪坐哪,哪里是他们能够相比的?
娇娇看着俊生媳妇,想起刚才她在学堂门前还为她跟张嫂子争辩了几句,于是就小手一招,“婶子,让他跟我一起坐!”
俊生媳妇满脸感激地看着她,赶忙将自家儿子推了过去,坐在娇娇前面的周承恩跟江谨赋对此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还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
平安有些拘束地坐着,小脸红红地点了点头,俊生媳妇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秀才冷哼,“满意了?满意了还不出去?你是想因为你一个人影响大家读书吗?”
俊生媳妇抿着嘴,想到儿子以后还要在这里读书,只能强压下这口气,沉默地走了出去。
张秀才见状更是得意至极。
紧接着,张秀才当着众人的面走到了周承恩身旁,毕恭毕敬说道:“小公子请移步。”
周承恩正高兴于抢赢沈娇娇能和自己的救命恩人坐在一块,没想到这个不识相的先生居然想让他挪窝!
想得美!
周承恩毫不犹豫就拒绝,甚至看见坐在他旁边桌子的书远和砚清后,抬手指着他们随口道:“那个位置就让他们其中一个人坐着去吧!我才不去那个破地方坐呢!”
砚清憋笑。
书远还不等张秀才开口,立刻抱起自己的书箱就快速跑到前面坐了下来,甚至还回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少爷。
“谢谢少爷赏座。”
周承恩开心了。
所有人都开心了。
只有张秀才下不来台,青红交加的脸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既然小公子想坐在这里,那就随您的便吧!”
张秀才转身走到前面,一脸严肃地扫过在场的孩子,咳了咳后才道:“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首先我们就要熟读历代先人流传下来的四书五经。”
“考虑到在场这么多学生还是第一次读书,我也不为难你们,今天就先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如果今天过后你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那明天你们就不必来了,现在赶紧把你们的笔墨纸砚拿出来!”
张秀才话音刚落,除了娇娇三人外,在场的孩子,包括家长都愣了。
“笔墨纸砚?当初村长也没说读书要笔墨纸砚啊?”
“读书人那么贵的东西,我们普通农户怎么买得起?”
“村长,你出来说句话啊!”
在场的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吵得村长本就头疼的脑袋更疼了。
当初置办学堂的时候明明就跟张秀才说好了,来上学的都是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哪里买得起笔墨纸砚这么贵重的东西,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和县令说好的,让教学的先生在村里的沙地上教孩子们认字就行。
万一真的出了一个会读书的,到时候全村一家出一点,供他读书考取功名也不是不行,反正一个村出了读书人,那是全村都跟着沾光。
村长刚想说话,张秀才又抢在前面说话,只不过语气不是很好就是了。
“连笔墨纸砚都买不起,也好意思送孩子来读书,别到时候怕是连给我的束修都付不起!算了算了,我带你们去外面沙地练字好了。”
于是,张秀才背着手走了出去。
孩子们面面相觑,机灵点的已经跟了上去,反应慢点的见人走也跟了上去。
娇娇四人面面相觑。
“我们也走吧!跟过去看看。”
娇娇和江谨赋走在前面,小胖子周承恩只能不情不愿起身和平安走到一块,书远和砚清跟过来后,他还小声地嘟囔。
“笔墨纸砚才值多少钱?大不了我买来送给他们就是了,走来走去的要累死人吗?”
耳朵尖的张嫂子听到这话,赶忙伸手将自己儿子扯了过来,母子俩的脑袋猛地凑到周承恩面前,差点吓得周承恩尖叫。
“小公子,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们家狗蛋以后的笔墨纸砚可都由你负责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周承恩虽然有些恼怒被吓了一跳,不过他更不想出去晒太阳,于是示意书远喊话。
“等等!你们的笔墨纸砚我们少爷全包了,回学堂坐着吧!不用去地上练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