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匆忙说:“是,是,我说我说。关在那里的人都是共!至少是……是共嫌!还有,还有,现在……现在大约关了十七八个共!或者共嫌!一定有这个数!还有,还有,多数是……是男犯人。长官,还有两个女犯人!还有,还有,那个……那个年轻的,女的,不是共。长官,我知道她,我知道她!她是……她是军统方面的人!我知道。不过,不过,长官,她病了,生病了!还……还很重!”
便衣特务的眼睛在吴建成脸上转来转去,猜测他最想知道什么。他似乎看出来,女犯人生病这件事,似乎受到了重视!
他继续说:“她……她病得真很重的。牢里的医生药品什么的,都不行!除非送到第一监狱!真的,那里医生不错,也有药!我知道。长官,您……您……还想知道什么!我都说,都说。您……您要是想救她,我一定帮忙!一定帮忙!”
这个时候,吴建成的脑子里已乱成了一锅粥!
只要涉及李楠,都会让他的脑子乱成一锅粥!但这家伙说的,似乎都和李楠沾边!这就让他的脑子里更乱了!
他拚命要从这些涉及李楠的情况里,理出一条救出她的线索来!似乎有机会。但仔细一想,又完全没机会!
他目光阴沉地盯着他,又问:“这些,你怎么知道!”
那人急忙说:“长官,我今天刚刚回过四十六号,偏巧遇到了医生,聊了一会儿。这些都是医生说的。长官,这个情况只有我知道!您问谁都不行!长官,我说的是实话!”
吴建成想了一下,盯着那人再问:“他们会送吗!送她去第一监狱?”
那人舔着嘴唇,勉强说:“长官,我不敢瞎说。但医生说,他提过建议了!”
“跟谁提建议!”
“跟渡边!他是日本特务机关长,直接管我们四十六号。长官,医生提过建议了。但他们会不会送,什么时候送,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敢瞎说!”
5-6
此时已是凌晨四点多钟。吴建成和几个弟兄坐在商行的门面房里。
房里没开灯,但外面的一点月光照进房里。吴建成在黑暗中盯着他的弟兄们。
“你们有什么建议!”他小声问。
“建成哥,”王洛丰首先开了口,“嫂子病了,必须尽快救她出来!晚了就坏了!”
“我也这么想!但怎么救!”这是吴建成心里最焦虑的事!
“建成哥,我们没别的办法!四十六号我们进不去,只能想办法在路上劫车!”
“他们要是不送呢?”
“嫂子命大,但病得一定很重!嫂子很重要,日本人一定会送!”
“建成哥,”孙振山说:“他们专抓嫂子,可能有什么目的!我赞成王哥的说法,我们先探一下路,看准了,死等!一定会把嫂子等出来!”
第三个弟兄补了一句,“我也觉得,四十六号抓嫂子是有目的的!嫂子病得重,日本人一定会送她去那个第一监狱!我们在路上死等!等他们来!把嫂子救出来!”
吴建成把他们一个一个看过来,用力点点头,“好,我们就这么办!”
5-7
天刚亮,吴建成带着两个弟兄悄悄出了门。
临出门时,他叮嘱唯一留下的弟兄,“这两个家伙,还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只能先留着!如果没人来,你就守着他们!等我回来!万一有人来!你就要机灵一点,灭口,然后想办法尽快离开!千万不要出事!明白吗!”
那个弟兄微笑说:“建成哥,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5-8
眼下,吴建成的第一步,要先找到第一监狱!
王洛丰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包打听。他坐在两个聊闲天的老者身边,一聊就聊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他一脸得意地向吴建成这边走过来。
几分钟之后,他们聚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
王洛丰打开地图,指点说:“第一监狱就在西湖边,地名叫小车桥!”
他显然没尽兴,又得意说:“知道这里为什么是第一监狱吗?南宋的大理寺监狱,就在这里!这里一直就是监狱!再告诉你们,早前,小车桥的南边还有一座桥,叫风波桥!听出什么意思了吗!秦桧害死岳飞,就是在大理寺的风波亭里!再往东边一点,就是原来的陆军监狱!”
吴建成可没心情听他摆古。
他先在地图上找到王洛丰说的小车桥第一监狱,又找到民生路四十六号。他两个手指一比就算出来,两地相距不到三公里!他感觉,这个距离相当好!
吴建成的第二步,就是要确定在什么地方劫车!按照弟兄们的说法是,找到一个好地方,死等!一定要把嫂子等出来!
从地图上看,中河街显然不适合伏击劫车!街道在中河的两边,不管你走哪一边,等于少了半边街道,也就少了一半可逃跑的路!而从中河街到民生路四十六号,距离又过近。枪一响,四十六号的特务很快就会冲过来!也等于少了一个逃跑的方向!
所以,最好的伏击地点,应该在第一监狱到中河街的这条路上!
5-9
天已大亮,一层薄雾从西湖那边漫过来,在没有什么行人的街道上漂浮。
吴建成等人很快就找到了位于小车桥的第一监狱。
他们盯着那座从南宋就有的监狱,互相做了一个手势,就以第一监狱为起点,分散走在街道两边,慢慢向东走。
从第一监狱门前,一直到中河街,分别叫安桥河下、法院路和性存路。
吴建成等人就在这条路上慢慢地走着。他们观察周围的环境、房屋高低,附近可供逃跑的小街小巷。他们甚至沿着这些小街小巷向里走,看看他们会通向何处。
他们最后在性存路的这一段,来来回回走了三趟。他们互相做着手势,确认这里合适,就在这里劫车!
所以,吴建成的第三步,是如何劫车!
问题立刻就出来了。他们不知道四十六号的人用什么车运送犯人!武装押运的特务有多少人!他们都瞪着眼睛,互相盯着!
王洛丰小声说:“建成哥,最好的情况是,他们用卡车运送犯人。这样,犯人和特务都在一辆车上!也就是这一辆车,我们或许还好办一些!”
吴建成歪着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四十六号如果用轿车运送犯人,后面可能还会跟着一辆卡车,车上的特务可能更多!”
王洛丰一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嫂子如果重要,就会用轿车,后面跟着一车特务!我的猜想是,嫂子对我们很重要,对日本人,真有那么重要吗?”
这个时候,吴建成就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实际上,他心里有好几个疑问。
第一个问题,民生路四十六号只关中一共方面的人。为什么会把她关在那里?
第二个问题,李楠被抓的那个早晨,他追出桥弄街。他已拔出枪,如果加上后面追上来的王洛丰,他们有可能救下李楠!但李楠却向他做手势,叫他不要追过去!为什么!
这两点是他心里的疑惑。但不管怎么考虑,也找不出答案!
所以,他只有救出李楠,才能找出这个答案!
他想了一下,对身后的孙振山说:“你回双绍巷,带来我们需要的东西,叫看家的弟兄也来!我们这里需要人手!”
吴建成向附近转了一下,就看见街边有一家小小的邮局。
他进去看了一下,向邮局职员问了公用电话的号码。
出来之后,他对王洛丰说:“你去四十六号,先在附近找一部公用电话,然后就盯在那里!我们死等!你有发现,不管大车还是小车,就往这里打电话!”
王洛丰一点头,“明白!”他转身就走了!
吴建成在附近找了一家露天的小茶摊子,就在桌边坐下来,要了一杯茶。他要在这里死等!非把李楠等出来不可!
5-10
民生路四十六号,牢房里。
中午时分,杨文帆端着一碗灰色的粥,怀里搂着李楠,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牢房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抬头向外面看。
几个看守走过来,掏出钥匙打开牢门。他们把一副担架抬进来,放在地上。之后,他们就把李楠抬到担架上。两个看守抬起她,直接出了牢房。
杨文帆手里还端着那碗灰色的粥,一动不动地看着李楠被抬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特务却没出去,而是看着她。她也意外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那看守向她一摆头,“你也别坐着了,走!”
杨文帆谨慎盯着他,慢慢放下碗,更慢地走出牢房。
看守在后面推她一把,“快走!磨蹭什么呢!”
5-11
牢房外面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带篷布的卡车。
两个看守正把担架送上卡车。车上的特务把担架拖到最里面。
车边的特务向杨文帆做手势,示意她上车。
杨文帆不动声色地看着附近的特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