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尘忽然笑了,嘴角轻轻勾起,慢慢坐直身子,深邃的眼睛睁开,三分醉意,已是绝色。
男人伸出手,示意奉惜抱抱他,奉惜却转身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眉间带着一点愠色。
顾清尘放下手,撑着沙发扶手,弯腰起身,挤在奉惜的身边。
他身上带着浓烈的香水味,奉惜拿起毛巾,擦他脸上的酒气,还有身上的脂粉。
常年闻过药材,奉惜一下就闻出来,他们晚上喝了红酒,吃了惠灵顿牛排,肥腻的黄油味已经沾在顾清尘的衣服上。
“你身上有别人的香水味。”奉惜手上推着顾清尘。
顾清尘却伸出手抱住了她的细腰,“说了会给你解释,你不能不听。”
奉惜愣了一下,“你还惦记这个?”
顾清尘靠在奉惜的怀里,乖得像个孩子,“当然。”
奉惜放下毛巾,“好,那我就听你的解释。”
顾清尘半睁眼睛,“首先,我没有跟叶清和旧情复燃的意思。”
奉惜听着,点点头,“其次呢?”
她的声音变得温柔,说明已经不生气,顾清尘心满意足地笑笑,“其次,那个西医我有办法解决。”
“怎么解决?”
“接近清和,然后……”
顾清尘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桌上的水果盘,顿了一下,看向奉惜。
“然后什么?”奉惜耐心问。
顾清尘突然挺直身子,离开奉惜的怀抱,仔细端详奉惜的脸,然后说:“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的秘密。”
丁闻突然呛了一下,剧烈咳嗽。
奉惜追问:“你跟谁的秘密?”
顾清尘醉意深沉:“反正不能告诉你,你会坏事!”
说完,顾清尘撑着扶手站起来,腿怎么也使不上劲,心里窝火,大声喊:“丁闻!”
“哎!”丁闻放下碗筷,跑到顾清尘的身边,把他扶起来,面对奉惜尴尬地笑着。
顾清尘已经彻底醉了,“丁闻,带我离开这里!”
丁闻嘴上答应着:“好好好,你要去哪?”
“观云庄园。”
奉惜紧锁眉头,他这是什么意思?
醉酒后说了真话?他跟叶清和的秘密,不能告诉自己?
我会坏事?坏了他们的好事?
丁闻拉着顾清尘站起来,他闹着要回卧室,丁闻没有办法,只好先把人安顿好再向奉惜解释。
把人放在床上,丁闻把顾清尘的皮鞋脱掉,将长腿一甩,顾清尘直接翻过身。
丁闻一边脱顾清尘的衣服,一边嘟囔。
“就不能坚持坚持,等说完再醉?而且你说一半,是什么意思,这样更让人浮想联翩,要不是我知道点内情,还以为你跟叶清和有秘密呢!你倒是好,躺下睡觉,我怎么跟奉惜解释?”
丁闻坐在床边,“顾总,我求你快醒醒,你跟叶清和到底聊成了吗?能告诉奉惜是真相了吗?你别说一半啊,你快起来交代我!”
顾清尘一动不动,犹如死尸。
“你是不是喝醉了,把奉惜认错了?顾总,你能不能给个回应?”丁闻无能狂怒。
奉惜坐在客厅里越想越憋火,她不是个能受气的人。
猛然站起身,气冲冲走到卧室门口,大力推开门。
丁闻正趴着顾清尘的面前,双手握着顾清尘的肩膀,一副颓废的样子。
看到奉惜,丁闻慌乱间松开手,顾清尘直挺挺向后倒去,后背砸在床上,闷哼一声。
“奉惜,你进来干什么?”丁闻咽咽喉咙。
奉惜走到床头柜前面,拿出里面的针灸盒,“怎么,你们俩有秘密?”
丁闻从床垫上弹起来,连连摆手,“我们没有!”
奉惜抽出一根银针,举着,慢慢走近,丁闻吓得咽口水,“不是,奉惜,你要干什么?”
“他有头疼,我先给他扎两针,防止顾先生明天早上头疼。”
奉惜说着,撩开顾清尘的手臂,下一秒,就要把针扎进去。
“等会儿!”丁闻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丁闻这辈子都不想承认,他晕针!
“怎么了?”奉惜被吓了一跳。
“需要这么粗的针吗?”
奉惜面色如常,“不然呢?你行你上。”
丁闻看着像铁杵一样的针,心里很害怕,闭上眼睛,一鼓作气,抢过来顾清尘的手臂。
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你问吧,我全都说!”
奉惜没忍住笑了,虽然她真的很生气,但是毕竟顾清尘是金主,还是自己的未婚夫,他明天起来头疼,自己肯定也睡不好,窝窝囊囊地来给他醒酒。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奉惜把针灸用两根手指夹住,环抱手臂,笑得妩媚,“顾先生想给我解释什么?”
丁闻被奉惜一身淡定冷静的气质吓住,乖乖,跟顾清尘的时间久了,竟然连气质都变得一样了。
“嗯?或许……”丁闻也不知道啊,他又不是顾清尘肚子里的蛔虫。
只能挑重点说了,“可能是想跟你解释,他今天晚上跟叶小姐吃饭是为了拿到证据。”
“什么证据?”
丁闻摆摆手,“这个不能说真不能说。但是你相信,真的是为了拿到证据,而且顾总和最近在忙着搜集周吟樟走私的证据,根本没时间搭理叶小姐,还有,我们搜集了那个西医虚假数据的资料。”
奉惜一愣。
原来顾清尘一直在帮自己,并且为了不让自己受到影响,一直瞒着自己。
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奉惜收起来银针,“就这些吗?”
丁闻伸出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能说的都说了。”
奉惜换了一根正常尺寸的银针,“还有不能说的?”
“嗯嗯,嗯?没有!”丁闻先是点头,又是摇头,奉惜才不信没有了,但是顾清尘有自己的考量,她没必要问,问也问不出来。
她伸出手,“现在可以把他的手臂给我了吧?”
丁闻看着正常尺寸的针灸,终于放心,把顾清尘的手臂放在床上,“任凭你发落,我先走了。”
“等一下!”
丁闻已经走到门口,却被奉惜喊住,他后背一阵发凉,害怕奉惜也给自己一针,“能说的我都说了。”
奉惜没有发难,“谢谢你,丁特助。”
丁闻犹豫着转身,看见奉惜站在床边,眼里闪着微光,很亮,像是被水洗了一样。
“这有什么可谢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如果你不说,我也不敢问,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丁闻眼前的奉惜分明在笑,他却尝出几分苦涩。
奉惜已经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奉惜了,她被裹胁着,无奈地参与了这一场战争,并且成为了唯一的受害者。
顾清尘对她的保护,何尝不是禁锢?
有时候,越是保护,就越是无法历练,过度保护反而是另外一种伤害。
丁闻忍住了,没说周吟樟在南山对她的针对,没说顾洵对她的诋毁,没说顾清尘为她挡住的伤害。
这些事情来得太突然,根本没有给奉惜时间成长,不属于她的伤害,如冰雹一样砸过来,不说,是最好的,毕竟说了也没用,只会影响心态。
丁闻笑了笑,关上房门。
冲着厨房的宋姨大喊:“宋姨,我走了!下次再来蹭饭!”
宋姨高声回应着,丁闻推开门,一脚走进渐冷的空气里。
秋天已经来了,夜里的风也裹上凉意。
奉惜把顾清尘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混着香水味和酒气,扔在地上,费劲巴力地给他穿好睡意,把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一只手搭在他的脉搏上,前两次喝醉,顾清尘都是撒娇打滚,一点绅士气度都没有,这次怎么睡得这么沉?
果然,被下药了。
安眠药。
不用猜,一定是叶清和。
她想让顾清尘醉得不省人事,拉到某个酒店,然后安排几个记者,明天就上头条。
但是有吴峰和丁闻在,叶清和没得逞。
不过这都是猜测。
叶清和临走时的那一抹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奉惜躺在顾清尘的身边,听着他均匀有力的呼吸,陷入沉思。
顾清尘到底瞒着自己什么事情?他直到叶清和手里有顾洵贪污的证据了吗?
为什么不让柳决明动叶清和?害怕叶家鱼死网破扔出顾洵贪污的证据吗?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奉惜胡乱摸了摸,没摸到,仔细一听,声音是从地上的那堆衣服里传出来的。
从顾清尘身上爬过去,在衣服堆里摸出手机。
一看,顿时来了火。
好死不死,又是叶清和的电话。
她接通了。
“清尘,你好点了吗?”声音娇软酥麻,奉惜一个女人听了都忍不住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你下的药,他好不好你不清楚?”奉惜冷冷说道。
那边明显愣了一下,声音也变了,“奉惜?”
奉惜扬起下巴,“是我。”
“清尘呢?”
“在我旁边睡觉,怎么,你有事?”奉惜故意气她。
叶清和的语气里有明显的怒火,“你在得意什么?”
奉惜冷笑一声,“还能得意什么?我能炫耀的,不就只有顾清尘未婚妻这一个身份吗?当然,这个身份之前是你的,是你主动放弃,才有机会爬上他的床。”
“你!你别得意。”叶清和咬着牙说。
奉惜轻笑,“我不得意,先挂了啊,我还得陪顾清尘——睡——觉。”
“你……”
没等叶清和说话,奉惜就挂断了电话,她可不想听叶清和骂人。
但是还是有点小小的得意。
奉惜躺好,自己的手机又响了。
收到了一个语音短信。
发信人是个陌生号码。
她点开,是一段录音。
似乎是隔着什么布料,声音窸窸窣窣。
很快就听到了叶清和的声音。
“清尘,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到底是什么问题……”
一段叶清和跟顾清尘在办公室的对话,聊的是叶氏资金的问题,奉惜没心情听,正想关掉,却听到顾清尘的埋怨。
“最近奉惜总是跟我吵架,弄得我很烦……
我真受不了她……”
奉惜感觉四肢百骸逐渐变得冰凉,像是站在数九隆冬的大雪里一样。
寒冷、冰凉的刀扎进胸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满地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