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海还觉得王瑞不会跟银票过不去,整整千两,至少是他在朝廷为官十年的俸禄。
只是随手把试卷带过去,对两人又没有什么损失。
可惜王瑞眼都没眨。越过他身侧,径直走到门边,周成龙倒是笑呵呵地把银票重新塞到他手里,“张老爷,贿赂朝廷命官可是要下大牢的。”
张振海只觉一股羞辱感从脚底直蹿到头顶,他紧咬着牙,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在这不大的县衙房间里,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拔了毛的公鸡,狼狈又可笑。
他赶出家门的养子的试卷被钦差主动呈给圣上,可自己费尽心思,甚至拿出千两银票送礼,想让儿子的试卷被顺手捎带到京城,却被无情拒绝。
这代表什么!
代表着自家儿子的试卷贴上银子都拿不出手!
他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挽回颜面,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后,只能在王瑞和周成龙略带嘲讽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转身离开县衙。
从前三十年,他都是别人的座上宾,没成想一步走错,竟然被羞辱到这般田地。
他如何不知,王瑞和周成龙对他的态度是因为许毅。
一个未来有无限可能,还和张家视同水火的天才。
一个是子孙不旺,将至暮年的富户。
孰轻孰重,换做他也分的清。
雪花落在他身上,更显得他可怜。
他错了。
是真的错了。
另一边,许毅和许旺兄弟俩站在望春楼前,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
许旺伸手不停地接着雪花,高兴地吆喝,“二哥,今天是个好日子,连雪花也来恭喜我们,哈哈哈,太好了。”
许毅扶额。
这小子。
从看到榜单以后,嘴就没合上过。
反倒是他,因为早就有了猜测,此时对他的惊喜便没那么大了。
也可能是他不够年轻了。
随后他笑着摇头,“我去叫些菜,你让车夫把马车架过来,咱今好好庆祝庆祝。”
“成,我这就去。”
许旺身上穿着许娘缝制的深蓝色小袄,因为这些日子油水大,身高猛窜出半个头,和许毅都快一般高了。
眉眼也褪去些稚气,经年累月晒黑的小脸也在许娘的每日监督涂油下重新焕发生机,变得细嫩些,虽然黑了点,也算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他这一路走去,也惹得不少姑娘频频侧目。
许毅笑了笑,走进酒楼点上几个家里见不着的菜。
玉米汤圆球,清蒸鲤鱼,叫花鸡等。
家里人多,许毅一口气点了十余种,又点了七八样女人喜欢吃的小点心。
点心许毅每样多了几份,一部分留着吃,一部分做实验。
随后又给瑞萱点了一份鸡蛋羹。
点完东西,许毅又绕到药堂,“老先生,我想开些助长且补身子的药,给我弟弟,十六岁。”
许旺长得太快,骨头里的钙跟不上,总是腿疼。
今日小学徒没在,老爷子亲自拉开红匣子抓药,听见声音扭头,笑呵呵的问:“小丫头如何了?”
能给女儿花三十两治病,光这事就能让老大夫记住他。
“托您的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能吃能睡,等过些日子暖暖我带她来看您。”
“呦,那感情好。” 老头就一个臭孙子,还真是把那个可怜巴巴的小丫头记在心里。
许毅拿了药,再回到望春楼时,车夫已经到了。
铺子里的小厮端着食盒出来,为首的小厮热情的跟许毅解释,“我家掌柜怕许少爷到家菜都凉了,特意嘱咐用食盒装好。”
许毅点点头,“替我谢谢掌柜的,押几两银子?” 他问。
这是酒楼的规矩,想从铺子借食盒就得押上同价值的银子,就防止那些想偷偷留下的。
小厮笑的更浓了,“不用押,我们掌柜说信得着许掌柜,您得空给送回来就成,不急。”
许毅从这条街上现在无人不识,实在是宝斋的势头太猛了。
尤其是,县榜首是宝斋掌柜,二十多岁少年郎的消息,迅速传播,连说书先生都开始说了。
许毅再次道谢,才坐上马车。
许旺咂舌,“二哥,这掌柜可真是好人。”
他摸着食盒,“这些瞧着都不便宜,就这么给放心给咱们用了?”
许毅靠在边塌上闭着眼睛假寐,随口应了一句,“这就是价值带来的附加好处。”
“当你够出众,万物都在与你行方便。”
此时的许旺似懂非懂,却把二哥的这句话深深的记在心里。
他要爬,高高的爬。
三水村。
今日的三水村不同寻常。
村子里静悄悄的,连往日饭点咕咚咕咚冒烟的烟筒今日都没了动静。
若是站在村外往县城看,就会发现堪比大半个村的青砖瓦房门前站了乌泱泱的人群。
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粗粗一眼最少得有四五百人。
不止是三水村的人,还有流民村,张家村,章程村... 附近几个村子都聚在许家门前。
在等着朝廷送信。
几个村里参加科考的共有二十多个孩子,都在这等信呢。
都抱着能第一时间知道孩子中不中。
之所以聚在许家门前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许家这大院子,是附近几个村最好的。
不光住上大瓦房前些日子还买上了小厮。
端茶倒水都有人伺候的日子,可真让人羡慕的流口水。
从前许家老三,在附近几个村都是穷的出名,养着个好吃懒做胳膊肘往外拐的活祖宗,还养着个病恹恹的小孙女,是叫人可怜的一家人。
这才多久,摇身一变成了家家羡慕的。
心里的落差还是有的。
今趁着揭榜日都凑在这,就是打着自家孩子万一榜上有名,叫许家人羡慕羡慕。
找找平衡,让心里舒坦舒坦。
此时的许大山许凤仙,许远秋秋王安和胡庆之几人把宋婉宁和孩子护在身后也在焦急的等待。
突然,一阵急促且富有节奏的铜锣声由远及近,瞬间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只见官道上,一行身着鲜亮官府服饰的朝廷差役快步走来。为首的差役身形挺拔,手中的铜锣被敲得震耳欲聋,发出 “哐哐” 的声响,那声音仿佛在向整个村子宣告着即将到来的喜讯。
他们身后,两名差役高举着写有 “县案首” 三个大字的红色旌旗,旗帜随风猎猎作响,鲜艳夺目。
“县案首?哪个村的?”
“我儿子学的好,应该是我家的。”
“我儿子学的也不赖,回来还跟我说考的好呢。”
村民交头接耳,张家二叔瞧着紧张到垫脚的许大山调侃道:“大山,你别紧张,指定不是你家,你家老大两年没学了,老二又从来没学过,不可能是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