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孝从公务中被下人惊慌失措的请回了家里,还没进门,就看到二妹杨廉也从轿子里出来急匆匆的要进宅子,她也看到杨孝回来了,顿住了步子焦急的站在门口等她,杨孝一靠近,她便抱怨道,“我就知道,又是你家大儿子干的好事,他最得宠,也只有他能把老太太气成这样,这几天到底怎么了……不是好好的,老太太张罗他的婚事张罗这么久,不是说有看中的,又说没看中的,诶,到底看没看中啊,含糊不清的?没看中就没看中,在找就是的,他不嫁就不要逼他嫁了,咱杨家又不是养不起他,他虽然回了娘家快十年了,其实也一直在外面住着,明明好好的相安无事,干嘛非叫他回来相什么亲,老太太是太清闲才闹这出的吧?这是何必呢,大姐你也不劝劝。”
她如同竹筒倒豆子,劈里啪啦快说了一大堆的话,杨孝始终沉着脸没搭话,闷着头就走进了杨氏的大宅里。
杨廉还在不断的抱怨着。
到了老太太居住的幽静院落,杨孝也没有时间去换下朝服,快速的径直走了进去,看到几个诊脉的大夫没有走,先询问了病情,听到没事后才松了口气一起到了屋里,老太太没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榻子上靠着枕头,一脸气若游丝的模样。
两姐妹只得上前叫了一声母亲。
杨太老夫人睁开眼睛看了眼大女儿杨孝,又闭上眼睛一个字也没有说,表情似乎更难受了。
杨廉忙连笑着哄道,“母亲,你老别生气,你要是看谁不高兴就把那人抓来打一顿,消气了在说,反正咱杨家谁也没你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你的闺女、儿子、孙子、孙女惹了你,你告诉我们,我们去动手打死那家伙,看谁还敢惹你。”
杨老夫人冷哼一声,“我杨氏是世代的书香门第,礼仪之家,从来都是温厚又诗礼待人,你动不动就亲自动手打人是什么书香门弟,你还是不是我生的?就因为你,弄得家里许多孩子都想习武,反而不愿意读书,做读书人有什么不好,像你姐现在不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员,当年科考第一名的状元,如今也是跟随皇上左右,处理政务,而你,什么也不是,你还有脸来打人。”
就因为处处比不了大姐,又被老太太苛刻,虽没有分家,但杨廉还是早早搬出了杨家大宅自立门户去了,又靠着大姐的关系做了个小小的闲职,过得很自在,要不是有下人去通报她老太太病了,她才懒得进杨氏的大宅一步,本想哄着她高兴,又被说了。
她气得撇着嘴站在一旁也不动,看了眼大姐让她自己哄去,反正是她儿子干的好事。
说完了小女儿,她又数落起大女儿,“你养的好儿子,你自己说怎么办,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哎,气死我了。”
看母亲如此生气。
杨孝沉着脸没有说话,等她叫喊得差不多了,她才转身向外面冷冷的叫了人来,“去给我把扬逸绑了来,用牛筋绳绑,狠狠的可给我绑紧了,我知道他武功不错……别的东西绑不了他,在拿那大夹棍过来,给我按在这院里打,没有五十大板子不许起来,打死了就当是给老夫人赔罪,我就当没有生这个不孝的儿子。”
她吩咐完了,外面呼啦啦的走了一批人,果直向杨逸居住的地方去绑他了。
杨太老夫人瞬间从气若游丝的状态瞪大眼睛坐直身体,错愕的看着杨孝,“你,你这是做什么,你为什么打他?我又没让你打死他。”
连杨廉都惊讶的看着姐姐,五十大板的夹棍,还得用牛筋绳绑着人,就算是铜皮铁骨都能打烂了,这不是真得要杨逸的命吗?
杨孝淡淡回道,“母亲,你别管,我的儿子我自己处置,他做为孙子,不但不能哄得老夫人开心,还处处惹得老夫人为他操心不已,哼,这样不孝顺的孙子要了做什么?老夫人就算让他嫁个乞丐,他也得笑着嫁过才对,咱杨府养了他这么久,也养够了,不想在养这种没用的东西,不如打死了事,免得以后在把老夫人气死过去。”
做为母亲,杨孝知道他们祖孙俩这两天做了什么,她又不是白痴,本以为这次会跟以前一样,也就是老人家无聊闹着玩,没想到儿子这次却真喜欢上那女子,不但入了榻……还,荒谬的是,做了这种事后,他竟被那女人给拒绝了婚事?为了掩盖这等丑事,竟谎称是自己不喜欢那女人,不喜欢会陪着她入榻?
算了算了,就当没这事发生吧,反正他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眼看着年纪这么大了,也有所需要,有个女人抚慰一下,也不至于太过寂寞而消沉。
她这个母亲就当没看到。
那不要脸的女人想要入学,他就帮人家安排进去?一点不觉得难为情,可恶,这种孰不可忍的事他怎么做得出来?
不要说老夫人听到会气得闭过气去,她听了都是眼前一黑。
这儿子要了做什么,见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就心动,什么也不顾忌了,什么也不管了,就陪着献了身,还被人家抛弃了,一点不像她那之前事事冷静到可怕的儿子,他是怎么将他那不要脸又无耻的前妻算计弄死的,让其身首异处,更是让其身败名裂的。
现在,为了这么一个更不要脸的女人却痴心起来了?
杨太老夫人张了张嘴,也慌神了,给小女儿使着眼色让她劝劝大女儿,杨廉却当没看到,这又不是她的家事,姐姐自己会处理,要她管什么,哼,不管。
不过,姐姐真的要打杨逸?
杨太老夫人被小女的态度又给气倒了,只得自己提下脸主动劝着,“你不要打,我不要你处置他,你给我住手。”
杨孝低头冷淡道,“他让老夫人生气,不但不跪在跟前伺候还敢躲起来,请老夫人不要再溺爱他了,今日这顿打不打也得打。”
这时,杨逸已经随着一群人走了过来,他一身飘然的白色素衣,乌黑长发用一根白色发带束着披肩而下,没有一点珠宝首饰点缀,脸色淡然如常又毫无畏惧,他慢慢走来,周身蔓延着雨雾冲刷柳枝而溅起的清冷湿气,明明今天太阳不小,可看到他,这里站着的所有人心里也下起了那朦朦细雨,每个人都心生不忍,他走到了跟前,看了眼母亲又看了眼老太太,撩起一边白色衣角轻轻跪在地上。
那些仆人没有谁真的敢绑他。
杨孝也没在意,冷冷的一挥手,那些人高马大的壮实女仆就拿着大夹棍上前,夹住杨逸的手将他压到一条木凳上面。
“杨逸,你不断顶撞老夫人,还做下诸多让我们杨氏蒙羞的事,差点将老夫人气死,如此大逆不道,今日我用族规打你五十大板以做惩戒,你服不服气。”
杨逸垂下眼帘,淡淡道,“请母亲责罚。”
“好,打。”
结实的夹棍打在他的后背上,那声音打得老太太心肝剧裂,慌手忙脚的下了榻,“你给我住手,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杨孝却按着老太太的手,叫人继续打,杨逸没有叫喊,直到二十棍打下来才痛苦的蹙起眉,脸上白得像纸片,三十棍子后,他噗得一口血吐了出来,背上已经是鲜血淋淋,普通人不要说五十棍了,这种大夹棍打下去,就是二三棍都会死人。
何况是打得背,这背后可不是挨打的好地方,五十棍子打完他这身子就得废了,内脏怕是得破裂,骨头也会断裂。
杨老太夫人是知道这夹棍的厉害的,平日就是动刑也不会拿这东西打人,这是专门对付那些武功高强的歹人做出来的,却用在自家孩子身上?
她一把推开杨孝,怒气冲冲的大吼。
“你们给我住手,住手,不要在打了,我在不管他的事了,不管了……我要我的孙儿好好活着,不是要他死,你这个混账东西,你怎么敢这样打你儿子,他也是我杨家的骨血,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不心疼我心疼,哎呦,快疼死我老太太了,快住手。”
行刑的这些都是杨孝的人,并不会听老太太的话。
直到杨孝终于使了个眼色,那些人才敢停手,她将发抖的老太太扶着又坐回榻上,淡淡道,“既然母亲不管他了,那这剩下二十的大夹棍就留着,下次他在犯同样的错,继续加倍的打,母亲就当没这个孙子吧。”
老太太这次是真的气若游丝了,知道这大女儿就是在逼她不要再插手杨逸的婚事,甚至是任何其他事。
杨廉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她姐真得打了杨逸,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可怕了。
杨逸又吐了许多血昏迷了过去,被扶着回了房间,一个丫鬟迅速带了个大夫进屋给他把脉,又迅速塞了一颗药到他嘴里吞下,大夫用药汁将他背后的衣服给软化后扯开,用清水洗了伤口,涂上最好的外伤药膏,不到一会,准备好治疗内伤的汤药就送了进来。
这一切都是杨孝在回来之前就吩咐做好的准备,盯着儿子那惨白没血色的脸,她是疼到心碎也没有表露出半点,淡淡看着大夫在忙着,她才慢慢回身去换下一身官服。
这一顿打,杨逸必须得受。
不打,固执的老太太绝不会放手管他的事,她就是那样的人,不见血不撒手,劝怎么可能劝得动,这种两败俱伤的法子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事后,春含雪走后门入学的事也就没人管了,她顺利得到了入学资质,杨太老夫人也不在管这些孙辈的事了,只管吃吃喝喝看看戏,或者去宫里给皇帝讲讲学,没多久,她便向皇帝请辞了太傅之位,手中的重要权力也慢慢移交给了女儿杨孝,而杨孝很快就成为新的太傅,进入了那最核心的权利中心。
那是最有权势的家族所组建的三十三御事台,三十三个人,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生死的地方,与皇室相互辅佐又相互抗争,世家强势,皇权式微,如今这微妙的平衡已经打破,又是新旧权力交替之时,世家与皇权的博弈已经无可避免的展开了。
这一切,跟目前的春含雪没有任何关系,她已经知道入学要考核,而她却不认得几个字,连自贴也写得烂七八糟,虽说走了后门,但进去后肯定会被嘲笑,为了应对考核,四五天了,她还在书房刻苦学习,拿着小孩子才会读的三字经学起来。
刘氏跑了后,袁梦缨姐弟又去追人家,导致家里的几个孩子也没人照顾,最后都送到她这里来,连带着她那几个妾室也一块来了,成天一屋子人闹得她头疼不止,特别是小孩子的哭声,没有父母在身边,这几个孩子一整天都在尖声哭叫,比魔音穿孔还要可怕。
从现在起,她已经不想要孩子了,谁也别跟她提生孩子,谁生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