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东篱嘴角还挂着血丝,听得楚念旬这般问话,沉默不语,可目光却暗暗瞟向了他腰间挂着的青铜虎符上头。
肖东篱跟随楚念旬多年,这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此物。
当年齐王谋划那一场刺杀,为的便是此物。
可谁曾想,这物件竟一直被楚念旬带在身边,哪怕是深陷囹圄,也不曾显露过半分迹象。
肖东篱如今见着这虎符,好似突然一下就明白了,为何当年楚念旬即便知晓那虎涧峡是死路一条也依旧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
楚念旬料到这厮定然不会这般老实地开口答话,他顺着肖东篱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腰间,双眸一眯,到了嘴边的追问突然就咽了回去。
他站起身,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货舱,突然心生一计。
楚念旬招手唤来了陈重威,让他将蒋丞与肖东篱带了进去,随即又吩咐道:“齐王捣鼓出来的好物,便先由他们享用了。”
陈重威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一惊。
他抬眸看向楚念旬,却见他这会儿面上表情半分都不似说笑,“头儿,那谷子......”
可回答他的,却只有楚念旬端出的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放心,冉冉说过,此毒不会要命。”
陈重威不敢再多话,上前将五花大绑的二人提溜进了谷仓拴好。
他的直接用重剑鞘尾挑开肖东篱的下巴,抓起一把地上被踩碎的稻谷就从他口中塞了进去。
“咽下去。”
陈重威言简意赅地道,见肖东篱不肯配合,也没了耐性,直接用刀脊一下砸在他的喉管上。
毒谷子混着血水在口腔碾成糊状,呛得肖东篱顿时喷出一口唾沫星子,不偏不倚正落在了坐在对面的蒋丞靴上,瞬间将那皂白的靴面染成殷红。
这稻谷的玄机,他们心知肚明。
眼见着陈重威竟开始强行给肖东篱灌塞,蒋丞只觉得大事不妙。
他额上因伤口疼痛炸出的冷汗慢慢顺着额角流进眼窝,独腕被麻绳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印,却依旧梗着脖子嘶吼:“齐王会让你们......”
楚念旬站在几步开外冷冷地看着他,“还能吭气,说明吃得不够多。”
他凉凉道,又瞥了一眼陈重威。
后者立刻会意,抽出剑直接戳开了一个麻袋,待里头混杂着毒药的谷子簌簌往外掉之时,陈重威直接扯了蒋丞的后衣领子,将他的口对准了那窟窿,于是这落下的米粒瞬间都进了他的嘴巴。
蒋丞奋力抵抗着不想咽下,可奈何他的气力在陈重威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咽下了稻谷的同时,有几粒还被呛进了气管里,引得他不住地咳嗽。
张大年等人站在货舱外头看着这一幕,已然惊呆了。
他摸着头憨笑了片刻,这才试探地开口问道:“将军,这阶下囚向来都只有稀粥可以吃,怎的今儿倒给他们加餐了?”
楚念旬没有作声,到是陈重威拍了拍手复又站起来,看傻子似地看了一眼张大年。
“你当这是什么好东西?”
张大年顿时疑惑不已,“这不是咱定西军的军粮吗?”
若是不宝贝,怎的肖东篱原先都不然他们的岗哨靠近一步?
.......
船舱里的混乱没多久便停息了下来。
陈重威在那木门的外头又挂了把重锁,检查无误后这才返身往旁边走了几步,亲自坐在了边上的货箱上头守着。
楚念旬看了看天色,觉着这药效应当还没有这么快发作,便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张大年提着灯笼候在甲板旁,火光映着甲板上的血渍,后头便有小兵主动提了木桶来刷洗。
“将军,三班岗哨的人都重新安排好了约摸寅时会再换一班。”
“嗯。”
楚念旬负手看向芦苇荡远处的江面,又吩咐道:“谷仓三丈内不许近前,违者按军法处置。”
张大年闻言顿时一愣,心中疑惑更甚。
他小心地看了看楚念旬的脸色,见他这会儿倒像是心情没有太差的模样,于是斗胆开口道:“将军,那两个狗贼原先害过你的性命,他肖东篱是指挥使又如何?咱们甲字营的弟兄都不会心软的!”
楚念旬突然笑了笑,伸手在张大年肩上一拍,叫他手中提溜着的灯笼的火光在甲板上瞬间晃出光圈。
“你当我是忌惮那二人?”
“啊?”
张大年有些不解——难道不是嘛?!
他随即一想,又觉得楚念旬这话同之前肖东篱之前给他么的命令竟出奇地相似,这才后知后觉过来。
“将军是说......那些军粮?”
楚念旬点了点头,眼睛复又转开看向了远方。
“传令下去,所有军士皆不可触碰那粮食。至于缘由......到了夜里你就知晓了。”
月明星稀,当远处村镇之中的三更梆子声响过了第二轮之时,甲板上巡夜的士兵也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
可瞥见不远处的楚念旬与陈重威二人皆没有要休息的打算,他们也只得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就在这万籁俱静,只剩下芦苇荡被风扫过之时发出沙沙声之时,船舱内突然传出异响。
张大年顿时警觉了起来,抬步上前欲看个究竟。
可下一瞬,他便听得两声野兽般的嘶吼从那挂着铜锁的木门里头传了出来。
正打着瞌睡的众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有些个离得近的纷纷靠了上来,又记着楚念旬方才下的命令,只敢走到几米开外,皆面面相觑。
坐在门口的陈重威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等情形,只随意地瞥了一眼那扇木门,用刀鞘狠狠地敲在上头,“老实点!”
里头的人哪里还顾得上他在外头的斥骂,一阵杂响过后,最先传出的便是蒋丞的声音。
“求......给我......我要稻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