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参将被快步上来的柴逍一顿五花大绑,而后又被提溜着衣领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他看向楚念旬的目光就像是见了鬼一般,又想到方才那飞来的卢龙剑,快到刀风都足以将自己的额发斩断,只琢磨了片刻,便已然相信此人就是让那些个蛮夷闻风丧胆的定远将军。
“你个龟孙儿冲谁瞪眼!”
韩律上去就用刀柄在王参将的额角狠狠一敲,顿时叫他血溅了一地,疼得龇牙咧嘴。
后头跟上的江言袖中银针霎时飞出,直直地刺入了他的曲池穴,又眼疾手快地趁着王参将大口喘息之时,将一小包药粉尽数撒进了他的嘴里。
“这迷魂散不伤脾胃,劳驾各位睡上几个时辰吧。”
迷药一下,王参将以及方才那些被流矢射中膝盖的虎贲军顿时一个个软倒在地,韩律在后头冷眼瞧着,却见那王参将的靴筒隆起一块。
他好奇地上前查看,摸索了一番,便从里头抽出了个火折子似的小玩意儿来。
江言吸了吸鼻子,忽然一个皱眉,“莫要拧开,这里头装了黑火石。”
韩律又惊又怒,转头对着王参将的后腰又是一角,直踹得他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狗日的还想烧仓灭证?美得你!”
他一边叫骂,一边就想要上前将那些个软倒的人挨个搜一遍身,就见江言忽然摇了摇头,伸手就将那铜制的火折夺了过去。
“非也。这是虎贲军特质的狼烟引信,蹿上云霄,方圆二十里内皆可视,这一小管黑火石,燃上一炷香时间都不会灭。”
江言小心地拨开铜扣,上前几步将里头的火芯对准屋檐下滴落的水珠,顷刻间,这精密装填的报信狼烟瞬间化作一块无用的金属疙瘩。
一旁的张廉听了,顿时后怕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随即命柴逍领着人搜身,果真就搜出了十余枚一模一样的铜制引信。
张廉没有经手此物,直接对着柴逍指了指楚念旬的方向示意他将引信上交,而后脚下一转来到江言的跟前。
“江先生,还请给这些逆贼灌些哑药,免得他们惊扰了此处的百姓。”
江言正拿着那引信的铜壳把玩着,闻言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巡抚大人莫不是把我这药包当成了百宝囊?且这哑药......可是无解的,可不像糖丸那般能随便吃。”
张廉顿时疑惑,“这厮如今知晓了咱们的计划,若是叫他往后都说不出话来,岂不是更多了重保险?”
“不。”
楚念旬自张廉身后走来,沉声道:“齐王既能让王烁亲自领兵守着咱们定西军的粮仓,此人定然是知晓此中内情的。他这张嘴,还得留着去圣上面前说道说道才行。”
......
柴逍在王烁胸前的内襟里摸索半晌,这才寻到了粮仓门口那把大铜锁的钥匙。
楚念旬看着前方开路的府兵,脚步故意慢了两拍,便与张廉走在了一起。
“张大人......定西军中事本与你无甚关联,你何苦亲自来担这干系?”
楚念旬想着,若是自己的人出手,届时便是闹到了御前,他们也有理有据。
可张廉作为涧西巡抚,就这般率着府兵擅闯粮仓重地,虽说事出有因,可到底还是犯了朝廷的忌讳。
这一身骚的事儿,旁人多半都是有多远躲多远的,这张廉倒像是上赶着一头往前扑似的,倒叫楚念旬有些瞧不明白了。
张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叹道:“本官今日若由将军出手,与齐王何异?将军手里的卢龙剑,该饮蛮族血,而非同室操戈。”
张廉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迈过门槛引众人踏入了先前王烁等人严防死守着的仓廪。
可谁知,随着里头那扇门的开启,走在最前边的柴逍突然皱了皱眉头,只觉得一阵潮湿的怪味扑面而来,鼻息之间似乎闻见了一股酸酸的辛辣气息。
江言与木清欢跟在后头,登时察觉了此处的不对劲,二人双双脸色大变,“快停下!”
可江言的话却还是慢了半拍。
后面还未被波及到的人只听得前方一阵闷响,便看见方才还好好的柴逍这会儿已然一头栽倒在地,虽说还有神识,人却连坐起都困难了。
一个小兵眼疾手快地弯腰将柴逍拖了出来,刚涌入粮仓的一行人顿时呼啦啦地往外退,一直推到三丈远的大门口,这才停下了脚步。
木清欢皱着眉上前查看了一番,赶忙回头冲着江言伸手:“解毒丸!”
这「毒」字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面色都变了几变。
“诶?头儿这不对啊!”
韩律第一个从人群里走出来,看着面色如土的柴逍百思不得其解。
“咱们昨日深夜已探过此处,却并未闻见这味儿啊......难不成是王烁他们今儿一早鼓捣出来的?”
韩律说完,顿时自己就否定了这般的猜想。
若真是他们,缘何虎贲军一个个瞧着都跟没事儿人似的......
地上的柴逍服下江言的解毒丸后,脸色没有方才那般差了,虽说精神还有些萎靡,但好歹能自己站起身。
木清欢在背囊中掏了掏,取出一个活性炭面罩递给他,而后又将剩下的分发到众人手里。
“我这里的口罩不多,你们得有一部分人守在外头。”
话一说完,木清欢便头一个将口罩带好,还细心地现场教授了一番如何捏住鼻梁上用竹丝做成的密封条好不让毒气进入。
待他们再次进入仓廪中之时,借着外头透进来的光线四下看了看,此处果然已是一副被搬空了的模样。
陈重威用刀剑挑开地面墙根下的一个麻布袋子,“昨夜咱们就是在此处取的陈谷子,我们走后倒像是没有旁人动过的迹象。”
这谷物江言与木清欢二人昨夜便已挑灯研究过,如今实地查探,也不过是木清欢想要证明一番自己心中的猜想罢了。
她四下看了看,最终目光汇集在了门边上放着的几口个炭炉之上。
那膛火虽已熄灭,可用手摸上去,还微微残留着些许温度。
四口炉子,上面分别搁了四个大铁锅,底部可见些未干的水渍以及还未消耗完的黄色粉末。
张廉见木清欢与江言双双围在锅前,上前几步解释道:“谷仓遇上多雨之时便容易房舍生霉,这才会每隔几日用硫磺熏蒸。”
江言慢慢直起身,对着张廉点了点头,可一转眼却见木清欢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眉头皱得死紧。
“夫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江言小声问道,见着她这模样,便猜想事情应当是有了些进展。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见木清欢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毒是何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