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聊天被打断,不是坏事是什么。
她喜好分明,看上眼的耐心十足,看不上的多敷衍一句都烦躁。
外人闯进来后,江砚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样子,借整理衣服的空档问他怎么了。
秦源还没来得及解释,被外面阵阵哀嚎打断,田婶子诧异叫声随之传来。
“哎呦,你这是咋了?别光指嘴,倒是说话啊!”
“呕……”
“有事说事儿,别在我家吐啊!”
“咋这么臭,你是不是拉裤兜了?”
屋里几人听见这些话,面上露出不妙的神情,刚到院儿就被眼前一幕吓到了。
寒冬腊月,院里儿东倒西歪躺了好些人。
田婶子着急忙慌,将她拉到一个相熟的人跟前。
“桑枝,这是我亲戚,你快帮我看看她是咋回事。”
这么紧急的关头,还跟对方介绍了她。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桑大夫,她医术可好了,你跟她说你哪儿难受?”
对方还没来得及开口,喉咙咯咯作响,桑枝刚要给人检查,她嘴角就流出鲜红的血。
吓得桑枝差点摔了屁股蹲儿。
别是内脏出事了。
捏着她嘴检查了下,才知道吐血原因,原来是吃油条造成的。
为啥呢?
那玩意出风就干,缺吃少喝的老乡乍然看见美食,管不了那么多,拿起就吃。
又嚼又吞,嘴里就多了好些血泡,血泡破了,嘴角就出血了。
其实不止是院儿里,刘家门口中招的人更多。
桑枝拎着工具包出去,那一幕简直骇人,雪地里老的少的,躺了一大堆。
哭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桑枝检查了俩人,都是一个症状,她先给一个上了年龄,吐的快丢半条命的老人扎针。
对赶来的江砚他们说,“是食物中毒。”
而且都是吃了油条才上吐下泻,始作俑者是谁,不言而喻。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们要争分夺秒抢救患者。
江砚了解完基础情况,冷静发号施令。
“建文你去公社找人,向东你去县公安报案,王叔,劳烦您去找村里领导来。
秦源,让田婶子带着你去村里转一圈。
看有没有吃了油条跟他们一样情况的。
症状轻点的,让家属送来,不能的,统计好人数,找大夫上门治疗。”
往常他们互相看不过眼儿,但在大是大非上团结的很,秦源收到吩咐没打嘴仗,匆匆离开。
桑枝现在是又忙又乱。
可能这些人前两个小时前讨伐过她。
眼下怕她记仇不给自己看病,脸上除了痛苦外,更多的是懊恼。
有人抱着她大腿,跟她道歉。
“都是赵来弟母女指使我们骂你的,不然咱们没怨没仇的,干啥跟你过不去。”
也有人抱着孩子,指天发誓。
“是啊,我们都昧着良心干了坏事,谁知道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到下毒灭口!以后再不敢做坏事了!”
早知道不该贪嘴吃油条,不该骂人女医生。
可世上哪儿有后悔药呢?
风水轮流转果然没错。
桑枝生气归生气,到底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儿。
况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换成同样环境下的她,未必能坚持本心,抵制住诱惑。
还好毛栗村边的小河堤上长满了中药满天星,还好她看见草药就挪不动道儿。
还好前天挖了不少回来。
她指挥江砚去烧水,自己则是去包袱里翻出她洗净干燥好的药根。
满天星本身就有止泻的功效,她又从系统里兑换出好些解毒止泻疗效快的药。
幸亏昨天去镇上抓了不少草药,回头他们问起来药是哪儿来的,她也有理由开脱,
大火烧开,桑枝煎药,江砚添柴,虽没言语交流,但默契十足。
外面赶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好些陪同的家人。
刚开始他们还生气没吃上油条,这会看到他们的惨状,又无比庆幸没吃上。
这会儿秦源跟田婶子也回来了,身后跟了一大串被家属扶住的病号。
虽然他们再三承诺过,不会放弃他们,会找医生来治疗。
但谁这个节骨眼上敢赌啊。
医生是会来,但来早来晚不好说,所以还是离她近点保险。
因为病患都聚在一块儿,他们上吐下泻,味道可想而知。
大概过了俩小时,公社跟县公安的人到了。
雪天路滑,他们在路上浪费了不少时间。
冯向东他们走之前,人还没这么多,情况也没这么严重,现在一看,真是触目惊心。
俩公安对视一眼,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
其实以前也出过类似的事儿,大队交过公粮后,队上好些领导会按照人头给社员改善。
其实这种吃公家粮食是违法的。
但只要大家嘴严点,上级知道了也不会说啥。
毕竟老百姓辛劳了一年,这会粮食丰收了,放开肚皮吃一回也是情理中。
在这场盛宴里有人会因吃太多呕吐。
也有人会受不住油水拉肚子。
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会追究。
可现在性质不一样了,这是个人行为导致的集体中毒事件。
在这种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不是小事儿。
这时候,桑枝姐弟以及江砚抬着大锅出来了,冒着热气儿的深褐色的汤汁发出难闻味道。
“药熬好了,先喝药。”
碗已经都拿出来了,只要喝药就能止住现在的情况。
但公社干事打断了她,也是怕喝她的药没效果,动员家属把人送卫生所。
可是,现在最近的卫生所离这儿也有二十里地,缺交通工具不说,积雪还这么厚。
上下动嘴皮子容易,但操作起来太难。
而且,一个病号最起码得找一个家属陪同吧。
里里外外这么多人他们怎么能运过去,那个小卫生诊所又能容纳多少!
“那也不能让赤脚医生来看啊!喝坏事了咋办!”
现在这种状况他们也怕,老话不是说,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
按照正常流程绝不会出岔子。
秦源看不下去了,一手肘挤开了他,在对方发火前自报家门。
知道他是市革委会的头后,世界安静了。
既然有人给她打包票,这些工作人员也省了麻烦。
“丑话说前头,我这药不收钱,但我也不百分百保证,它对每个人都有效。
你们信得过我的,来这端药喝,信不过的,大家可以听那位的建议,去卫生院。
绝不能事后儿来找我麻烦。”
她为啥唱这么一出,这些人心知肚明。
见他们没意见,桑枝话锋一转。
指着这会捂着肚子,不敢发出哼哼声,一心装死的刘家夫妻。
“谁都能喝,但是,他们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