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色就和姜葳的心情一样。
她实在是想不到:她想关一关姜蕤,磨一磨她的性子,结果姜蕤旷也。
留给姜蕤思考的题目,姜蕤旷也。
安排给姜蕤学习的东西,姜蕤旷也。
现在站在她跟前,哈哈一笑,拍着她说:“阿姐哈哈哈哈,人生是旷野啊哈哈哈哈。”
姜葳低头看了眼站在台下的姜蕤,微笑着说:“阿蕤,自己回去,不要让阿姐动手,好吗?”
姜蕤抬头看看脸色与天色齐飞,风雨气愤共一色的姜葳。
天上的乌云渐渐聚集了起来,姜蕤嗅道不同寻常的气氛,很有眼力见的不喊旷野了。
她乖乖巧巧一笑,说:“阿姐,这就去这就去哈。”
天上的乌云散了些。
姜葳维持着面上的微笑,看着沈决身后的一串串:“几位这是?”
冉玉探出头,跟姜葳说:“姜姑娘?我们有些事情要商量,一会要下暴雨,记得叮嘱渔民们不要出海,以免遭遇不测。”
天边的乌云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全然不见刚才风雨欲来的架势。
姜葳心头有些疑惑,但好在她对于冉玉很信任,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信任。
只见她朝着冉玉微微点头,说了句:“我这就去,几位自便”,便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管算顺手揪下来池鱼衣角上的鹅,他这次没往冉玉怀里扔了。
沈决给鹅开的小灶没白开,不到一个月,鹅长的飞快,已经是到了人小腿那么大。
管算怕鹅给冉玉压着,也就不像以前那样,让它往冉玉那里钻。
鹅对于自己好像也十分有自知之明,不咬池鱼的时候,也只是跟在冉玉腿边坐着,要不然就是出去跟且慢玩。
冉玉扔给它一块肉干,听见管算问他:“阿玉你怎么知道一会要下暴雨?这么大的太阳,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啊?”
冉玉拦住两眼一横的沈决,笑着说:“阿算猜一下?”
算找不着北了。
跟方向失灵一样直撞墙。
沈决不再看他,似乎是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跟这么一个傻蛋计较。
池鱼扯一扯沈决衣角:“不抓鱼?”
冉玉摇摇头:“池小道长,要下雨了,海上要起风浪,去抓鱼会有危险。”
他从自己袖子里摸出来一块小点心放到池鱼手里,说:“不要急,姜姑娘说晚上吃。”
池鱼点点头,把剑扔到冉玉手里,蹲在撞墙管算身边啃点心去了。
沈决跟冉玉往账房里走,沈决说:“阿玉你怎么还有?”
冉玉说:“行走江湖,总得备一点应急的消耗品。”
沈决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小点心怎么就成了应急的消耗品。
冉玉先是走到桌前,把手里的乱红剑放在桌上。
拿起一只笔,又是走到门边,拿手里的笔敲一敲门框,说:
“二位,进来坐着吧,一会雨下的大,不要淋着了。”
管算接过他手里的笔,坐到他先前做过的地方,从善如流的翻开账本。
用着气吞山河的架势,结果坐在桌前不动了。
窗外散开的乌云又聚集了起来,不多时的时间里,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独属于夏天的雷雨。
池鱼啃完小点心,缓慢平移到桌前,拿起他的剑重新背回到身上。
管算还在发呆。
屋外的鹅和且慢疯玩回来,沈决和冉玉一人一条干布准备给他们擦一擦,结果被两个小混球一抖身上的水,甩了一身的泥水。
管算恢复神智,抢过来一条干布冲到冉玉跟前,给他细致的把一身的水擦了干净。
冉玉看看管算,刚想说他不至于如此辛苦,结果看见算一脸认真,无奈笑笑,随他去了。
只是有些可惜自己袖子里偷偷藏起来,想给他的最后一块小点心。
沈决在一边看的两眼直抽抽,拿过门后的伞就要使出一招拨云见日。
结果眼睛余光一瞟,看见雨帘之外走近了一个人。
那人打着伞,身上背着个药箱,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看着丝毫不起眼的样子。
他走的极快,过一个水坑的时候溅起不少水花 。
那人渐渐走近,直到走进沈决能看清的是谁的范围。
沈决打伞出门。
冉玉跟在他身后,也想看一看来人是谁。
沈决手里的伞一转,从他身后转到身前,一边洒开伞上的水幕,让身后的冉玉退了一步。
一边又转到身前,带着不由分说的力道,让来人同样也退了一步之后。
伞才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用伞把来人挡住,沈决扭头跟冉玉一笑:“屋外雨大,当心淋到了着凉,我们这可没有第二个谢不肉了。”
他身后的那人似乎是不赞同这样的话,轻轻“啧”了一声,似是不满,又似是有些别的情绪。
沈决不甘示弱“啧”了回去。
他俩就跟个小孩子一样,在雨地里互相“啧”了半天。
直到姜葳匆匆赶到,他们才结束了这一场幼稚的较量。
几人同在屋内落座,冉玉这才真正把灰扑扑的身影看清。
那人发丝用同样灰扑扑的发带束起,一丝不苟般的在头上稳住。
比起冉玉头上时不时会翘起来那一撮。
他头上所有的毛似乎都十分的规矩,没有一根是旁逸斜出的。
好像这人生来就是被方正拘住了魂魄,那怕是在这样的雨天里,也要保持住自己衣冠端正。
他放下手里的伞,走到冉玉跟前,同样规规矩矩的给他行了一个同辈之间的礼。
“谢家谢不器,奉家主命,前来通州,为家族败类清理门户。”
冉玉还他一个礼,颇有些自己又回到了学堂的感觉。
京华帝和冉固都不是注重礼节的人,出了安昌之后又都是被阿算带偏的。
这样规规矩矩的,也就只有新鲜出炉的谢不器一个。
拉着几人在桌前坐下后。
姜葳端来茶壶,冉玉接到自己手里,给自己倒一杯,给姜葳倒一杯,顺手就把茶壶给了沈决。
最后茶壶传过一圈,到了谢不器手里,他微微皱了皱眉,说:
“此非君子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