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之后,冉玉被一下子甩到了地上。
他竟然还有闲心去挑衅:“看来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
这话被一句阴恻恻的话打断了。
一阵凉风拂过脸颊,头顶的太阳好像暗了一下。
“冉少爷,这种情况下,试图激怒我?”
他嗤笑着:“是忍不住了,想找死了?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呢?”
又是一阵凉风,脸的一侧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拍了拍:“想找死,没那么容易。”
冉玉第一次不太文雅的吐出来了嘴里的血沫,白着一张小脸张开一嘴沾着血的牙咧嘴一笑:
“没那么容易?你当初求着我福爷爷把你带回来,求着他让你伺候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今天这种嚣张的嘴脸?”
“是觉得当初要是太快暴露本来面目,冉府上下都留你不得是不是?”
冉玉看不清方位,但是能感受到风从那里吹来。
“所以,你在冉府吃喝这么些年,犯了错有人给你担着,心情不好有人替你想着,你就记恨了伺候别人这么些年?”
“潘燕京,你可真不要脸,畜牲和你一比都比不过你这个畜牲都不如的……”
“咳!”
“阿玉!”
沈净想要有动作,但脊背踩上了一只脚。
她沙场上苦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阿玉!”
你自出生起没人管的住你啊……
凭什么啊……
冉玉伸一只手朝沈净发出声音都方向摇了摇:“沈姐姐,不必担心,他不会杀我。”
潘燕京眼中红光更甚,他勾着嘴角:“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杀你?”
“凭我到现在说了这么多,凭我还能说这么多。”
勾着的嘴角平了下来,潘燕京收回了踩着沈净的那一只脚。
沈净急急忙忙要向冉玉那边看,但是却看见了她此生此刻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小小的少年还没长高,还没长到那人腿高。
他躺倒在地,浑身上下都是血色,刚才伸出的那一只手放在地上,被人慢条斯理的挪动。
于是一双手臂两只手合在了一起,刚才踩着她的脚现下踩上了那一双手。
这双脚上是云纹皂靴,是冉玉说过好多回,让他穿上的新衣服。
";那我再说最后一遍——";
潘燕京俯下身,衣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里泛着毒蛇般的冷光:";冉少爷,不要用常理来揣测我。";
稍远一些的地方有一片屋檐,檐角铜铃声突然惊起一群寒鸦。
喉咙里的铁锈味重了些:";不能用常理来揣测,常人都能用常理……";
冉玉声音有些抖。
皂靴陡然加重力道。
陡然间,剧痛顺着指节炸开。
在他看不见的手上,小指以诡异的角度折向掌心,指甲缝里渗出细细的血珠。
";冉少爷这双手,金贵的很,你的字可是许多人做梦都想要带功底。";
靴底缓缓转动,碾碎骨节的闷响混着皮肉撕裂声。
";可惜从今往后,怕是握不住笔了。";
“我记得,你张弓搭箭也是一把好手?那一手好箭术,谁看了都自愧弗如啊?”
";……!";
中指指根传来椎心刺痛,苍白的骨茬刺破皮肉。
血水顺着木头纹路蜿蜒,在这一双皂靴下汇成暗红溪流。
一滴一滴的鲜血落进了草里,于是后来这一片草地上长出来小草,草根的中间都有一丝血色的存在。
这里不是冉玉所推测的关州寒鸦渡。
这里是日后修建出了大运河的安爻。
日后的徐州山现在归属于一个山脉,虽然是个好听的名字,但不太吉利。
这山脉自西北向东南东南蔓延。
将幽州,蓟州,以及距离徐州不远的合州,分为南北两方。
在守护着徐州免遭外来侵扰的同时,也为它提供了丰富的自然资源和壮丽的风景线。
因此得名,幽蓟合徐山脉!
徐州的就叫徐州山头!
咳。
徐州山头听上去有一股土匪味,于京华四年被京华帝强制改名。
自此,这一连串的山脉,以夕为姓以云为名,是为——
——夕云山。
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好像冥冥中就有什么注定一样,在这名叫夕云山脉的地界,真真正正成了乱的起源。
白日忽然惊雷炸响,秋风卷着雨星扑进山脉。
风在这一刻停止了一瞬。
下一刻猛烈了起来。
将那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的声音传入四面八方。
“冉少爷,你不乖啊。”
“我确实答应了人不杀你,但没说不杀别的人啊?”
他脚下辗了辗。
小小的身立刻有了剧烈的颤抖,好像这一刻的痛苦超过了之前的总和。
潘燕京却是有些兴奋了。
“现在,你想杀了我吗?”
“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筹谋,我筹谋了整整五年,可就只算了一个你啊……”
他有些意味深长:“冉少爷啊……你不能死啊……你不能陷入绝望啊……”
“你还要开创太平盛世,还要许天下百姓一个海清河晏啊……”
“你不能……”
“你要……”
“……太平盛世……”
“……海清河晏……”
统统都是狗屁!
沈净再也克制不住,拼尽全力一把将潘燕京推开。
她颤抖着声音怒吼:“凭什么!”
“他怎么你们了,一个两个都要这么对他?!”
“是,他是自小就聪慧,是,他身处绝地也能找出来一条新的路,是,不管经历的什么他都不会有气馁的时候,但是!”
“但是!凭什么?!”
“你们凭什么逼着他?!你们有什么理由,有什么立场,有什么动机?!”
沈净是真的气急了:“他现在才多大?就活该为着你们那乱七八糟的计划去投入自己?!”
潘燕京屈尊降贵一样抬起自己的脚,挪开一步凑到沈净跟前:
“倒是把你给忘了。”
没有多余的话。
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在这一片空间狭小的牢笼里,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潘燕京从沈净的胸膛处拔出了自己手里的匕首,暗自叹了一口气,看向不远处已经失去意识的人。
“诶呀,怎么办呢?”
“这还是你送给我的,怎么就……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