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净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这木制牢笼上。
温热的血沫从喉间涌出,她死死攥住潘燕京的袖口,指节泛着森森青白。
";你说过...";
鲜血浸透前襟,在她本就有些暗沉的红衣上洇出暗纹:
";明明你说过,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不会对阿玉出手的……你说,你会尊重他的想法,不论他是要天下太平,还是要别的什么,你都会用自己的手去送到他跟前……";
沈净在这一刻都有着天真一般的想法。
“你说过的话……都是……都是场面话吗……?”
好像是知道自己没有了多少时间,所以寄希望于这人会有一些的良知,以便于在未来的一些日子里,对已经失去意识的小朋友好一些。
不求太好,只要……只要不是今天这样,就好了。
沈净才不管是谁拖累了谁,她只在乎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小朋友。
她看着沈决曾经趴在小朋友的摇篮边,指着那时什么都不知道的冉玉,说:
“阿姐?他好脆哦~”
那时她一身青色,一手摇着拨浪鼓一边漫不经心的想:
——这就是那位军师说过的,在以后会有很重要很重要的地位的人吗?
军师……
谋士……
记忆中高大的影子渐渐和前几天颇有些混不吝的身形重合到了一起。
沈净突然有些后悔了。
潘燕京垂眸望着匕首尖端滴落的血珠,忽然轻笑出声。
他俯身贴近沈净耳畔:“好好的沈姑娘啊~多好的沈姑娘啊~”
这语调好像轻吟,好像带着不知名的调子:“沈姑娘,安心上路,他会活着的。”
仿佛是确认了沈净已经无法存活之后,他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点一样。
“没劲”
一手将地上的人抱在怀中,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在日暮西斜的暖黄色余光中,整个人都变了一个气质一样。
“这可是冉少爷啊~我怎么舍得让他死啊~”
潘燕京走了。
他是那些蛇的主人。
主人走了,于是蛇就占据的主人刚才所在的地方,贪婪的汲取主人的一点气息。
它们要占据这个牢笼。
那么,这个牢笼里的一切,都将是它们的所有物。
古道上的风吹起来了,在这一片被改过名字的山脉,奏响独属于少女的悲歌。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晕染成橙红色,像一块被岁月揉皱的绸缎。
蜿蜒的古道从远方延伸而来,被岁月打磨得光滑,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纹路,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古道两旁,不知名的野花肆意绽放,却难掩衰败之态,在风中轻轻摇曳,似在叹息时光的匆匆。
忽然,一阵风从山谷深处悠悠吹来,带着山林间独有的草木清香与丝丝寒意。
它掠过古道,撩动着路边的枯草,发出簌簌的声响。
在这一片被改过名字的山脉,山峰连绵起伏,像是大地隆起的脊梁,又似是沉默的守护者,见证着无数的变迁。
山间云雾缭绕,给这些古老的山脉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过往,仿佛也隐匿在这云雾之中。
风声渐起,在山谷间回荡、穿梭,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像是在奏响一首独属于少女的悲歌。
少女曾在这里留下过轻盈的足迹,她的笑声也曾在这片山林间飘荡。
可如今,她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只留下这段饱含着思念、遗憾与眷恋的旋律。
在这山脉间久久萦绕,诉说着她的故事。
血色映在已经枯黄的草地上,被地下的流水带去这片土地的四面八方。
于是后来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都多了一份百折不挠的血气。
后来时间流逝,少女的故事淹没在了滚滚洪流之中,好像历史并不记得,有位惊才绝艳的少女曾经来过这里。
她的血,她的泪,混着前行的洪流,将一切的一切,都淹没在了这片大山的深处。
……
冉玉的手在颤抖。
他几乎拿捏不住这手里的匕首。
潘燕京的嘴角淌着一抹红色,但却是笑着的。
他握着冉玉的手,将他手里的匕首往前送了送。
“冉少爷,你知道的,这一点进去,是杀不了人的。”
这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了好多天。
多到冉玉都分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有人在他面前来来回回,有人在他耳边说:
“冉少爷,沈姑娘死了。”
他不相信,于是睁开眼睛看过去。
不出意外的,还是一片黑暗。
所以他不信。
他不信沈净会死。
他没有看见,那就说明潘燕京是为了一些不可明说的目的在骗他。
沈姐姐还活着,只是被这群人关了起来。
他们想知道沈净的一些事情。
有些事情要把他们分开,才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他们在熬鹰。
冉玉找出来许多原因,找出来许多可能,都只是为了告诉自己:这群人在骗他。
但为什么要骗他呢?
他第一次开始恨自己的聪明。
他看不见,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了。
风渐渐的有些凉,有些干,还有些潮。
他也分不清这是哪里了。
手是疼的,脑袋是疼的,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疼的。
一想到那个不可能的可能,于是心也开始疼了。
因此,他只能再一次的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疼的。
这不是疼。
这也不是难过。
这更不是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为了两方的安稳前来找一个消息的心情。
他是冉玉,他不能后悔。
他只能向前。
他只能带着无数人对他的期盼,带着无数人的血与泪,带着……
带着……
带着……
沈净。
这个名字仿佛变得有千钧的重量一般,只要在口中反复担心,就会有千钧重的大石头砸落在心底。
在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疼之后,他反应过来,这是想见。
想见和想念不同,想念,是只能在心里回忆这人的音容笑貌,然后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回忆种种过往。
而想见,是想看到这人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然后嘴角含笑说一句:
“阿玉,怎么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