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白着一张脸,全身上下的颜色就剩下了衣服上的血色。
此刻,他看着施恩一般的帝王,无声的问:
你真的想要他活下去吗?
江上舟闻言一怔,望着冉玉那惨淡的面容,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良久,冉玉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陛下,我不恨任何人。这世间的种种纷争,皆因欲望而起,我只愿能为大武寻一条安稳之路。”
江上舟看着冉玉,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敬佩,有愧疚,亦有一丝希冀。
“我有愧。”
冉玉再次将她嘴角的鲜红擦去。
“你无愧。”
他惨惨的一笑:“你我都站在天下苍生立场,你是为了什么,我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你也清楚。”
压下心中反复的情绪,努力将眼前看一个清楚。
“你无愧,我也无悔。”
“是我强行要进这个局,是我存着私心。”
冉玉走开几步,将地上的冠冕重新捡起,郑重而又缓慢的放在了帝王的头上。
“陛下,你想要的事,大可一开始就和我说。”
江上舟眼中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看起来比刚来这里时的冉玉还要复杂。
“冉玉,去吧。”
去面对你接下来要面对的,去迎接你接下来要迎接的。
她郑重其事的代表摄政王的印玺放下来冉玉手中。
即便这手指担不住手中中的东西,即便这肩膀看起来扛不住沉重的担子。
但你去吧。
因为你能。
她们本来不信的。
但你让她们信了。
……
踏着刚起的朝阳,冉玉伸手挡住有些刺眼的目光。
“出来吧。”
褚潍在不远处已经躺倒在地,可这周围没有人。
冉玉私心,诈他一诈。
“还真是敏锐啊……”
悠长的一句,炸开了他的发尾。
只是目光落到来人以及来人手中的东西时,他的手紧了紧。
来人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了他的梦里,不知道多少次的梦魇,不知道多少次都逃不开。
现在的场景和他梦中的场景交叠,以至于让人有些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
可那人手里提着的一颗脑袋,却能让他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
可这还不如梦。
乱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腿边。
好像一开始就在这里一样,让他一伸手就能提起来。
冉玉手里提着剑,看着那一双猩红眼。
“你没死,那就再杀一次”
他很少动手杀人,但仅有的那一次,却是十一年前了。
他曾亲手将利器捅进这人胸膛,看着大火将一切烧焦。
可这人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手里带着的……
冉玉不忍在看。
因为那是冉固的头颅。
他的父亲,叫他冉悠悠的父亲。
平日里连自己胡子都要一丝不苟的梳顺,提醒他时刻注意仪态的父亲。
可此刻,就那么没有形象的……
被人提着头上的发丝提在了手中。
血污站在了他的面庞之上。
注意到他的目光,猩红眼的主人提起来看了看。
“哦,原来是他。”
冉玉手中的剑尖在风中微微颤动,阳光沿着剑脊蜿蜒而下,凝成一颗摇摇欲坠的血珠。
他看不太清楚,但眼前人,他已经刻入了骨髓。
十一年前的血腥气突然翻涌进鼻腔,那场焚尽罪孽的大火仿佛仍在视网膜上灼烧。
他记得猩红眼倒下的模样——分明是具枯骨,喉间却溢出笑声。
“冉少爷,还真是有缘,你还不知道吧,要是算算辈分……”
他嗤笑了一声:“这位冉丞相的父亲,也是死在了我手中呢~”
好像很满意眼前人的情绪一样,潘燕京眯着眼睛,眼中猩红的光芒更甚。
“当年还是个乱世来着,冉丞相的那时候多大来着?”
他手比着下巴,随意的将手中头颅扔在地上。
那颗头颅就着他的力道在地上滚了几圈,向着冉玉的方向。
好像是这位父亲即使已经合上了双眼,却依旧能够感受自己都孩子在何方,用尽全力也想要再靠近一步,再安慰一句。
“父亲……”
冉玉脚下移动了几步,手中的乱红被他扔到一边。
他伸出双手,想要将父亲的头颅捧起。
可潘燕京目光一凝。
他飞快上前。
伸出一脚。
踢球一样,那个沾染了灰尘的头颅被他一脚踢飞了出去。
好像只差了一点点。
他再快一些,好像就能摸到那一双紧闭着的双眼了。
冉玉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又或者他被传染了潘燕京红眼病,总之,他的眼睛也红了。
……
少年的手陡然握紧乱红剑柄,指节泛白,他怒目而视,眼中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潘燕京,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冉玉身形如电,乱红剑裹挟着凌厉的剑意,直刺潘燕京咽喉。
他最为擅长的其实是弓箭,后来因为眼前的人迫不得已练了十多年的枪。
但没关系,他手中的剑,一向是用来杀人的。
杀人的工具,不用那么讲究。
潘燕京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身形一闪,轻松躲过这凌厉一击。
“冉少爷,就这点本事?”
潘燕京挑衅道,同时双手如鹰爪般探出,抓向冉玉的面门。
冉玉侧身避开,手腕翻转,剑花闪烁,如银蛇般刺向潘燕京的胸口。
两人在原地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剑影与爪影交错,风声呼啸。
冉玉剑法狠辣,每一招都直奔潘燕京要害,而潘燕京身法诡异,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还不时反击。
激战中,冉玉脑海中不断闪过父亲惨死的画面,以及那十一年来如影随形的痛苦与仇恨,这让他的攻势愈发凌厉。
然而,潘燕京也绝非等闲之辈,他凭借着多年的阴狠手段和诡异武功,与冉玉打得难解难分。
突然,冉玉一个破绽露出,潘燕京抓住机会,一掌狠狠拍在冉玉肩头。
冉玉闷哼一声,身形倒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但他很快稳住身形,眼中的情绪并未有丝毫减退,反而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