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弱却突然不开心了。
他蹲在地上的动作一变，几乎是将自己扔到冉玉眼前一样。
瞧他的原本的架势，那一阵力道足矣将堪堪倚在凳子上的冉玉扑倒。
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他瞧见单薄的身影有些于心不忍，所以将自己力道生生止住，然后揪着人的衣角，满眼通红的问他：
“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安昌的乱局和我有关吗？我才是一切都罪魁祸首啊！”
他几乎是崩溃一样大喊出声：“如果我不去蓟州，蓟州就不会失守，冉丞相他也不会死，甚至于今天，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我不去蓟州，如果我不曾听话，那现在的你，合该和寻常人家中的孩子一样，去等着学院开学！而不是在这里……”
在这里……
他语调里带了些哭腔：“……而不是在这里，形销骨立的担起所有人的未来……”
“阿玉，这是我的错啊……所有的乱局，都有我一份因果……都有我谢不弱在其中推波助澜……阿玉……你原本不该承受这些的……”
如果没有他，冉玉不会受到北兰乱局牵扯，不会在这国家危亡的时候，还要亲手将自己都软肋递出去。
如果他没有去蓟州，至少周将军她……还有冉丞相和施家主就不会身死，天塌了至少还有他们能够抵挡片刻。
如果他那晚，把谢家研制出的毒药，给北兰王下些就好了。
如果他早一点发现潘燕京在想什么，没把凰鸟令还回去，是不是就会有些不一样的结果？
谢不弱神色中多了些灰败，看起来快碎掉一样。
但冉玉现在没有过多的心思去歪曲扭八的想那些，他现在真的困的很，很想睡觉。
“谢不弱，你说的那些，我现在想不了，也不能想。”
“我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悲痛，更没有多余心思去揣测这一场变故的真正起因。”
谢不弱抬头，在冉玉原本装着星海的眼里看见了黯淡无光的天空。
冉玉将自己的衣角从他手中扯出，然后伸手将他扶起，靠着这一点疼痛让自己清醒了些，他才缓慢开口：
“哪怕这事情背后真的和你有关，你谢不弱真的叛国，那也该是大理寺的事，合该三司会审而后定你谢家的罪，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要我亲手杀你吗？”
谢不弱呆愣愣的点了点头。
冉玉苦笑一声：“不要被那些所谓的话本子骗了，什么快意恩仇一剑斩尽过往，都是骗小孩子的话，你跟着乱信什么？”
他扶着人往外走：“哪怕你做了天大的对不起我的事，且不说我现在察觉不到，哪怕是日后察觉到了，有了天大的恨，我也该收好证据把一切都交给律法去办。”
“现在，我是摄政王，那我就该做摄政王该做的事，天下人都在看着我，如果我自己都徇私枉法，那你让大武的信誉何在？”
打开房门吹了吹冷风，谢不弱好像清醒了一些。
他来时提的灯笼靠在门边，那火光点点，还在烧。
冉玉说：“所以，你想我恨你，那就把证据交给我，证明我恨你是有理有据，而非空穴来风，大武也不会随意处置一个人，哪怕这人已经承认他的罪行，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他确实有罪的情况下，我们疑罪从无。”
“这些原原本本的写在大武律中，可以前许是初立，于是没有多少人将它放在心上，但以后不会了。”
“我们会一步一步的将律法所写落到实处，有罪赎罪，无罪释放。”
“因为律法，是大武立足的根基。”
星空在天上，也在扶着他的人的眼里。
谢不弱被这光晃了神，遮掩什么一样迅速将头低了下去。
他手拿过门边的灯笼，慌慌张张的离开冉玉扶着他的手。
“我要将证据交到大理寺？”
冉玉笑笑：“只要你不恨我。”
因为的简单几句话，就将决定家族的东西交出去？
冉燕鱼感觉自己有点祸国妖妃的感觉了。
所以，谢不弱在谢家倒台无缘官场，只能在山野之间做个闲散大夫的时候，想起现在这一刻。
跟以前的生活稍加对比，提不起恨……
也至少能把日日夜夜讨厌他，当成活下去的动力吧。
亲近的人已经一个一个的离开了，妖妃不想看见自己的同窗再离开了。
谢不弱提着灯笼渐渐走远，冉玉看他，结果被凉风呛着了，没忍住轻咳了几声。
他靠门边，又看看有些狼藉的室内，不太想动腿。
周合幽幽的在一边说：“我们？”
他盯着冉玉：“这个我们里边，包括我吗？”
冉玉说：“不然？”
周合想说他不想上班他想出去打架，把那些有二心的还有蛇鼠两端的全都打一个满头包，最后只能哭哭啼啼的递来国书嘤嘤嘤的求他不要再打了。
但这话——
他不敢跟现在倚着门框两眼一闭的冉玉说。
毕竟这人要是知道自己未来几十年都得在未央宫和冉府两头跑了，谁知道会不会两眼一黑直接辞官回家了。
虽然他可以提出来把承平殿直接划到他的地盘，但未央宫现在毕竟是没修完，要是修完了被高高的宫墙围起来，那界限划分一下子就明显了。
到时候史官怎么说？
到时候几乎是言听计从的他会被得知消息的冉玉怎么骂？
难不成也跟被打服的小国一样嘤嘤嘤嘤的去求冉玉不要再骂了？
那感情好，史官直接诶，大手一挥，说冉玉是他的皇后，并且在春秋笔法之下把玉写成了祸国妖妃怎么办？
惊才绝艳的少年就成了恃宠而骄的少女，且不说到时候冉玉会不会怒从心头起直接把他揍一顿，因为揍一顿其实没什么，他皮糙肉厚的。
要是因为这件事被气得旧疾复发了一病不起……
那可就完了。
天尊，他要是也下去了不知道得挨几个人的围殴。
周合暗搓搓想了想，觉得要不然把宫墙修到冉府旁边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