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安见过许多次范紫芙嬉笑怒骂,倒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冰冷漠然盯着她。
“我……也不是不信你,但……”他不知为何,想解释缓解这冰冷。
“得了吧。”范紫芙却不吃这一套:“你与她是表兄妹,又向来感情好,自然是信她的。咱俩才认识几天呀。”
话音落,范紫芙有些后悔,这话怎么听得酸溜溜的?
“我何时与她感情好了?”宋易安拧眉问。
“上月,她跌下树不是你接的?昨夜跳入湖中不是你送回去的?深更半夜两人待那般久,鬼知道有没有什么少儿不宜事发生。”范紫芙眼一瞪,嘴一张。
那淬了毒的话源源不断。
直刺得宋易安变了神色。
他本就不是善与人争论的性子,眼下被她一再拿话刺,可偏偏她说的是事实。
沉默半晌,他才说:“我已让人去寻王嬷嬷了。”
“吴家乃母亲的母家,若不论证据,且不说舅母,便是母亲亦不相信的。”
说罢,他便起身,出了马车。
下马车那一刻,他斜眼瞧了瞧。
那嘴淬毒的小娘子愣是没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地吃着果子。
“大爷,吴夫人那边催启程了。”莫辞走来禀告。
“要不然你去吴家当差?”宋易安粗声说。
莫辞一脸疑惑抬头,却见他家主子面色如常,如不是那气息声稍大一些,恐怕没人知道他如今有些气恼。
莫辞瞥了一眼车厢,心道:怕是夫人给大爷脸色了。
随之,他将头低得更低了,这可不关他事。
宋易安见他今日这般乖顺,心中一口闷气更堵了。
他上了马,仍觉郁郁:“你且说,若女子在你面前摔落,救还是不救?”
莫辞一脸莫名其妙:“啊?”
随即立即道:“那得救!大爷是心善之人,莫说女子,就是阿猫阿狗,大爷也是会救的。”
宋易安一听,觉得在理。
只悔方才为何没这般回答。
“启程,绕开那个小镇。”宋易安吩咐。
来时,那座弃婴塔许是吓着她了。
“诺,大爷。”莫辞更加卑微回答。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朝汴京行驶。
对比来时,马车又添了三辆。
最后一辆马车上,坐着一个东张西望的婢女,她眉飞色舞道:“可是要去京城了?可太好了,没想到我阿夏这辈子还能上京城去。
“你们都小心些,这几车可都是大娘子的战利品,莫要弄坏了。”
欢快的声音淹没在马车赶路声中……
“阿母且顺顺气,莫要气坏了身子。”吴清洛轻轻上下抚着吴母的背。
吴母怒气未消,见她这般柔顺乖巧,更觉气恼。
“洛儿,你说说你,为何这般执拗?那宋易安不仅长得不如司马郎君,家世亦不如。”
“你瞧他那护短模样,可曾帮你说了半句话?司马郎君可满心满眼皆是你。”
“洛儿啊,阿母就算为你争得个平妻,也比不得正妻!你何苦这般?”
吴母实在想不通,爱女在抚州才貌远近闻名,能攀上司马家,亦是极好的。
爱女本也是愿意的,不然半年前也不会与司马家小郎君悄悄相见。
可变化就在两个月前。
爱女高烧退去后,人亦变了。
原本恬静端庄的性子,更加沉稳,甚至有些阴郁。
先是与她胡言乱语一通,说什么司马家将会灭门,又道自己惨死狱中。
抱着她哭了一上午,硬要去宋家侍疾。
“洛儿,你在宋家为你姑母侍疾两月,她可曾开口要迎你进府?”吴母还想再劝一劝:“吴蕙不是如表面那般,她算计比旁人更胜。”
“就算宋易安听她话又如何?最终还不是娶了那毒妇?!”吴母提起范紫芙,又一次气上心头。
“阿母,你要信我,若是我嫁入司马家,不单是二房,整个吴家都将面临灭顶之灾。”吴清洛又想了前世遭遇,面色变得恐惧且痛苦。
吴母瞧见她这般,忙将她揽入怀中,安抚道:“好了好了,洛儿莫害怕,阿母信你。”
“那司马家不嫁便不嫁。宋家虽是门第比不上,但易安那孩子也是看着长大的。”
她虽不信爱女的噩梦,亦不信那个闷葫芦能拜相入阁。
但,她只想让爱女这辈子快乐幸福。
她的洛儿生得这般好,就该享受这世间荣华富贵。
“谢谢阿母。”吴清洛在母亲的怀中,只觉安心又温暖。
“可是阿母,姑母会同意吗?”她垂下双目,掩盖了眼中的算计:“此次去卫洲,我瞧着范公尤为重视范紫芙,若他施压……”
“不同意?她敢不同意!”吴母如同被人踩住了尾巴,嚷嚷道:“你阿父已经回信了,我二房的嫡女嫁与她宋家为平妻已是十分吃亏!”
“且不说她还是你姑母,亦不知心疼心疼侄女,就是……”
吴母忽地住嘴,她就算再蛮横亦知,秘密之所以可以拿捏她人,便是在于它的秘。
“阿母?”吴清洛唤了声。
吴母摸了摸她那貌美的脸颊,柔声道:“洛儿放心,你姑母定会同意的。”
吴清洛放心点点头。
若不是她重活一世,她怎么会知道,为何阿父阿母可以这般长久地拿捏姑母?
就是前世,阿母要宋易安救她,亦是拿这个秘密去要挟他。
只可惜那时姑母已去世,这个秘密要挟力度已不大,不然或许宋易安真能救她。
想到宋易安,吴清洛心内一软,只觉这位表兄虽肤黑,但细看亦是个俊美男子。
前世,司马家落狱,他便对她多有照拂。
今世,她多次接近,他亦无反感之意。
若不是范紫芙!
吴清洛轻咬贝齿,只觉这女子实在碍眼的紧!
这次本可以除掉她,却没想到她早有防备。
“卫洲……可有留尾巴?”吴母问。
吴清洛有些泄气说:“那个王嬷嬷失踪了,另一位嬷嬷已说不了话了。”
吴母点点头,赞许道:“洛儿向来有勇有谋,别怕,我已让人去寻了,只要找到,她便也开不了口了。”
“万氏那边可会攀咬?”
吴清洛摇摇头:“我从始至终都未给万若英接触,只让珠云送了香囊,后又让珠云去叮嘱,莫要擅自加香料。”
“只差两剂香料便可配成颤声娇。”吴清洛面露得色,继续说:“珠云又说抚州有家夫人就配错了香料,险些酿成大错。”
“就算她想攀咬我,我怎么管得住她如何使用香囊?”吴清洛坐正,抿笑说:“即便真到了那一步。”
“不是还有珠云吗?”
美人之笑本就动人。
但若淬了毒,便会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