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初破,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徐大眼便匆匆将陈礼唤醒。
随后,问心宗众人便紧跟徐大眼的步伐,鱼贯而出。
原来,就在今晨破晓时分,县衙于大阵外的树林中惊现一具新的尸体。
衙门差役火急火燎地赶来向徐大眼禀报,徐大眼不敢自作主张,忙不迭地向陈礼详述此事,陈礼当机立断,决意一同前往县衙一探究竟。
县衙之内,知县与县丞早已结伴奔赴陈国京城寻求援助,如今仅剩下一名主簿主持大局。
其实,县衙众人皆心知肚明,所谓的求援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实则是趁机溜之大吉,这番说辞,无非是为了安抚人心,避免引起恐慌罢了。
镇子上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早已纷纷出逃,余下的不是风烛残年的老者、病弱之躯,便是穷困潦倒的百姓。
而这位主簿,因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知县与县丞逃之夭夭后,毅然挑起了这沉重的担子。
依照先前商议的口径,徐大眼向主簿介绍众人时,只说是江湖上的朋友仗义相助。
一具具覆着白布的尸体整齐地陈设于停尸房内,宛如一列列沉默的幽灵。
一名仵作正神色凝重地向众人陈述情况,这些皆是近些时日所发现的遇害者,部分已被家人悲痛地认领回去,而那些无人认领的,便暂时安置在县衙。
今日最新发现的干尸,依据此人的衣着,县衙已大致推断出其身份,当下已通知其家属前来相认。
陈礼听完详情介绍,征得县衙的应允后,小心翼翼地逐一掀开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开始仔细探查。
干尸全身上下,仅存一层薄如蝉翼的皮肤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头,仿佛被无情的风沙风干了一般,唯有皮肤上残留的些许微光,昭示着这些生命消逝的时间并不久远。
李清儿乍见干尸,瞬间花容失色,娇躯连连颤抖着后退,如受惊的小兔。
其余问心宗几人虽也是面色苍白,神情不自然,但仍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恐惧,勉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总算不至于在人前露怯。
陈礼探查完毕,悄然向几人传音道:“毫无外伤痕迹,全身精血皆被抽干,依我所知,能做出此等恶行的,唯有那魔道和妖族。”
语罢,他动作不停,转而向县衙众人问道:“可曾有人目睹过行凶之人?”
主簿满脸苦涩,无奈叹道:“无人有幸得见凶手真容!”
一具具尸体查看过去,李清儿终是忍耐不住,飞奔到门口,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周通见多识广,往昔也曾见识过一些血腥场景,今日这般可怖的景象虽令他心中略感不适,但稍作调整,原本苍白的面色已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张卷柏却因眼前的惨状,忆起往昔半仙山上的血腥屠戮,旧日的心魔被悄然勾起。入宗的心路试炼本就与山上屠杀紧密相关,好不容易压制的心魔,此刻竟有死灰复燃之势,他面色惨白如纸,咬牙切齿道:“如此丧心病狂之徒,我定要将其斩于剑下!”
而其中姜萧与李清儿一般,难受至极,一直强忍着胃中那汹涌澎湃的翻江倒海之感。
李清儿在门口的呕吐之声传来,更是令他的呕吐之意愈发强烈,只得竭力转移注意力,问道:“此前来时的路上,遇着一间祠庙,香火旺盛非凡,不知供奉的是何方神圣?”
此语一出,主簿顿时面露自豪之色,朗声道:“祠庙中供奉的乃是我田家镇百年前的一位陈国大儒,我镇之名正是因这位大儒而来。他出身贫寒,幼时靠为镇上富户放牛为生。长大后竟高中状元,最终官至陈国的一国宰相,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可惜啊,有一年回乡祭祖之时,因恰逢大雨,夜宿于田家镇外,半夜突遇一狐妖所化的女子。”
说到此处,主簿微微一顿,接着愤怒道:“那狐妖自荐枕席,遭田大人严词拒绝后,恼羞成怒,将其一众行人尽皆屠戮于镇外!”
众人闻之,皆是一愣,狐妖?
姜萧旋即道:“当时的卷宗可有留存?能否让我等一观?”
主簿应道:“确有留存,只是年代久远,需得诸位自行找寻,另外有些涉及我陈国机密之事,还望诸位切莫外传。”
待众人点头应许,主簿便引领众人前往案牍库查阅。
众人历经半日苦寻,总算查找到了当年之事,姜萧又详阅了当地县志,一番比对参照,方才梳理出当年的大致情形。
那名田大人,本名田政,幼年时为一牧童,心地纯善,时常以采摘的草药与猎人交换那些误入陷阱的小动物,而后将其放生。
其聪慧绝伦,十七岁便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三十岁时恰逢皇帝驾崩,新帝尚幼,被先皇委以顾命大臣之重任。
他为人清正廉洁,刚正不阿,在其任上,陈国一改往日的衰颓之势,经由他主持的一系列改革,陈国国力蒸蒸日上,为陈国延续了百年的昌盛国运。
辅佐当时的皇帝,真可谓是明君贤臣,相得益彰。
只是田政某次回乡祭祖,因遇倾盆大雨,夜宿于田家镇外,半夜忽遇一女子化形的狐妖。
狐妖向田政自荐枕席,被田政义正言辞地拒绝,狐妖羞愤交加,怒而将其一行人尽数斩杀于镇外。
张卷柏看完记载,满心疑惑道:“莫非这一切,皆是那卷宗所记载的狐妖,时隔百年之后再度行凶作恶?”
周通微微蹙眉,沉思片刻道:“依卷宗所述,田家镇失踪人数增多,不过是十年前之事,以往虽也有人失踪,但大多是深陷于大泽之中,事后寻得时,亦未被吸干成干尸。这中间相隔百年,这百年之中,那狐妖究竟藏身何处?”
李清儿犹豫着说道:“是否有可能,那狐妖在对田大人行凶之时,被护卫所伤,故而隐匿养伤百年?”
几人皆是满心困惑,一时无语,陈礼环视众人,却见姜萧眉头紧蹙,若有所思。遂看向姜萧问道:“姜师弟,你有何想法,不妨直言,让大家听听?”
姜萧听后,沉思片刻说道:“我之所虑,与诸位大致相同,然尚有几点,着实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其一,田大人如此德高望重之人,怎会只因与一只狐妖的几句言语冲突,便遭此杀身之祸?
其二,如此位高权重之人,身旁又岂会没有高手贴身护卫?
其三,即便护卫不敌,能将此等大人物击杀,陈国又怎会如此敷衍了事,而不向宗门禀报?
其四,此镇中并无修为高深的修士,那狐妖为何不直接吞噬足够的血食而后远走高飞,却选择这般行事?加之此前的种种疑问,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几人听闻,皆投来诧异的目光,未曾想,姜萧竟如此心思缜密,将诸多疑点一一剖析清晰。
陈礼望着姜萧,愈发觉得顺眼,此人心细如发,为人低调谦逊,果然,宗门的天才皆非泛泛之辈,这小子绝不简单,绝非表面看上去这般平凡。
微微思忖片刻,对众人道:“此事愈发扑朔迷离,我的直觉告诉我,倘若能解开这几个关键疑点,此事或许便能水落石出。
接下来,大家万不可擅自行动,尽量避免落单,时刻保持警觉。
今夜我准备前往镇外的大阵一探究竟,你们且回去等候我的消息!”
姜萧略作思索,说道:“师兄,我对阵法略知一二,不若我与你一同前往,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陈礼本欲拒绝,念及姜萧此前的表现,最终还是点头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