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以南不过数十里,便是大古山脉。
所以当三个劫囚者带着公子晏拙一路飞出古城,发现身后有两股追兵御剑而来的时候,就立刻飞往大古山脉,片刻之后,便坠入林中,哪怕因此速度大减。
那两股自古城而来的追兵也不犹豫,直接便往大古山脉杀来,却在靠近到某个山头的时候,被四下里骤然袭来的数道剑光所阻!
有埋伏!
“轰隆......!”
却说山林之中,原本劫囚的三人已经分散开来,只有扛着晏拙的那人仍旧御剑而走,根本不理会身后传来的战斗声音。
就在他专注于控制飞剑在林中穿行之时,一直被他扛在肩上的晏拙忽的发出声音,那声音有些虚弱,“你......是谁?”
御剑飞行的劫囚者开口,却是个女声,“公子莫要担心,我们是曾受魏将军恩惠的一群人,听说公子被诬陷下狱,特来相救。”
晏拙没有追问劫囚者更多细节,而是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劫囚者道,“太守大人下令要抓公子,我等又做下劫囚之事,安阳便没有我等立足之地,如今可以去者,不过永昌与广郡,永昌新败于离郡,其地混乱不堪,形迹可疑者一律下狱,广郡故地与安阳正在交战,公子亦去不得,唯有兴城,可暂时栖身。”
晏拙虚弱一笑,道,“云百楼要将我安置在兴城么......?他竟是要绕过晓站,先攻古城......”
劫囚者沉默片刻,道,“在下听不懂公子在说什么。”
晏拙没有挣扎,只是道,“我前日引军回古城,昨日才被下狱,今日便有这般组织严密的义士前来相救,可见云百楼是有些急切的,是怕离郡太守洛川腾出手来坏他好事吧......!至于说我被诬陷的事情,除了云百楼和阴灵,我想不出谁能在安阳郡做到如此程度......”
天空中传来的爆响声越来越密集,甚至于除了古城追击的方向,其它方向竟也有战斗之声传来,晏拙费力的抬头去看,哂然一笑,道,“没想到我这颗棋子,竟然还有些值钱......”
“公子千金之躯,当保重自己,”劫囚者闻听晏拙话语中的意思有些消极,便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今安阳的处境岌岌可危,这一切,还需公子亲手终结。”
晏拙呵呵一笑,调侃道,“没想到你在阴灵之中,也还是有些身份的,这种话都敢与我言说,只可惜......我怕是要让你家公子失望了......”
劫囚者察觉不对,立刻悬停半空,将晏拙从肩上放下,一指点在他的丹田气海,待到晏拙疼得张开嘴来,便又将一颗药丸弹入他的口中,见他本能的吞咽下去,才道,“公子体内余毒未消,还是不要轻动真气的好,况且以你区区一境的真气,便是想以此自毙,怕也未必能成,不过徒增痛苦罢了,又是何必?”
晏拙没有半点被阻止之后的沮丧感,甚至于面上精神还因此更好了些,他注视着劫囚者的眼睛,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外面的追杀者,有点多?”
劫囚者目光一凝,感应片刻,神情越发凝重,因为四面八方,皆有战斗之声,“公子暗中说服了晏思语?”不等晏拙回话,她便自我否定,道,“不可能,是......离郡!”
晏拙深深一叹,不复多言。
劫囚者面具之下眉头紧锁,而后柔和了声音道,“公子说广郡以你为棋子图谋安阳,莫非以为这些从离郡来的,就安了好心?!”
晏拙干脆盘膝坐在劫囚者的剑气之上,闻言笑道,“自然不是。”
劫囚者又问,“那公子为何属意离郡?难道就只是为了看广离二郡为了公子而厮杀一场?”
晏拙摇头,看向天际,战斗的声音距离他们的所在之地越来越近,“我不是个见不得人死的绵软性子,却也天生便不喜欢看到人们去死,无论贵贱贫富,活着,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劫囚者安静的听着,晏拙也平静的说着,“如今的西南汉州,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但若非要我选择一处苟活,还是去离郡吧,不是因为云百楼不够强,更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相反,他强大且聪明的令人畏惧,可他......却永远也不会为了安阳的百姓,去与南夷死战一场啊......”
劫囚者闻言,面具之下的眉毛皱得更紧,“公子晏拙,今日你若不随我去,会死......!”
“杀我何须如此犹豫?”晏拙笑着看向劫囚者,他有些虚弱,可那笑容里的坦然,却好像此时此刻,不是直面生死,哪怕他还这么年轻,“莫非,你竟真的是我安阳人?”
劫囚者重重的摇了摇头,恨声道,“不是。”
晏拙深深看她一眼,也跟着摇了摇头,“不是就好,一个安阳人,想要在云百楼的阴灵里做到这般高位,付出的一定太多太多......”
劫囚者闻言目光一凝,伸出两根手指指向晏拙的额头,指尖幽蓝色的真气吞吐不定,好似一柄犹豫的匕首,“最后一个问题,我想听真话。”
晏拙有些诧异的看向劫囚者,皱眉道,“你问。”
劫囚者道,“魏长河死前,可有憾事?”
看着那劫囚者,晏拙的心中却忽的了然,他闭上眼睛,声音颤抖,道,“家国如此,焉能无憾?外公最后一次南下双龙城,每日里都要登上南城墙,望着南口城的方向发呆,最后......最后离开人世,亦乱发遮面......面向东南......”
劫囚者有泪滑落,又冷声问道,“今日,你死于此,可有憾事?”
“有,”晏拙道,“我希望你可以让我死于大众眼前,以免我身死之后,还要有人借我之名,以假乱真,乱我安阳!”
劫囚者收回手指,一脚将晏拙踢下飞剑,摔得口中吐出血来,她面具之下的眼睛冷冷注视着晏拙,道,“只要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看见你死,想要以假乱真,广郡有的是手段,不想要人借你之名,你就得活着,去你以为可以救安阳的地方,去试试。”
劫囚者转身御剑就要离开,晏拙却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伸手道,“且慢!以你的身份若放我走,必死于云百楼之手,他让你来抓我,何尝不是对你的试探!”
劫囚者没有回头,声音决绝,“我爹,率部战死南口城,至死,都不曾对他效忠的那位将军有半句怨言,那是他教给我最后的东西......”
“何,为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