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广白是清风城中最德高望重的大夫了。
他行医四十余年,什么大大小小的病都诊断过。
但今天这种场合,他也是第一次经历。
来之前就已经从二公子的嘴里听说了,二夫人恐怕是有了身孕,所以他特地带上了不少安胎的药。
但来了以后,替二夫人诊脉,才发现他的药好像带的不太对。
他正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给二公子和老妇人解释的时候,另一边又开始呼唤他了。
“安大夫,你快来看看!”
大公子为人一向稳重,倒是很少看到他这么着急的样子。
他一瞅,原来是大夫人也昏过去了。
安广百站起来就要往那里走,城主夫人却开口叫住了他:
“安大夫!你先给孙婵看了再说!要是她真的有什么闪失,你也就不必替顾江漓看病了!”
城主府夫人这话说得极为严厉,对大夫人的态度像是仇人一般。
安广百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毕竟是城主府,一言一行,还是得小心。
“夫人,这……二夫人其实没什么事……”
他有所犹豫,想着要不要把二夫人的情况先说出来,看城主夫人的样子,分明是极为在乎子嗣的,他要是没什么铺垫就直接说了,岂不是让他们的欢喜落得一场空?
所以他没急着开口。
城主夫人和江淮松同时松了一口气,孙婵恶狠狠的盯着顾江漓那个方向,哭闹道:
“夫君,她是装的!她无缘无故怎么会昏倒?明明就是想要借此逃脱惩罚!”
江淮之眸色一暗,他的脸上出现了鲜少能看到的怒色:
“弟妹是大夫吗?你一眼就能看出江漓是不是真的病了?你既然这么厉害,又何必要安大夫替你诊脉?何不自己把自己治好了?”
许是江淮之从未动过怒,今日他突然有了些脾气,让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无一人敢再多言,就连城主夫人对他也都多了几分探究的眼神。
安广白适时开口:“大公子莫急,行医者,自当救治眼前所有的病人,我这就来为大夫人诊脉。”
顾江漓坐在椅子上,头靠在江淮之的肩膀,悠悠转型,双眼半睁不睁,显得尤为虚弱。
她见安大夫向她走来,很自然地伸出手:“有劳安大夫了。”
江淮之的手正紧紧握住她的另一只手,他双眸微颤,担忧都写在脸上。
顾江漓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又向他靠得更紧了。
屋子里静谧无声,都等着安广白说话。
很快,安广白收回手,脸上洋溢着喜悦。
孙婵看不下去,连忙问道:“怎么样?她是不是没病?她是装的,对不对?”
安广白没理会她,直接向江淮之道喜:“恭喜大公子,大夫人这是有喜了。”
“什么?!”
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发出惊叹。
就连江淮之也不例外。
“是真的,大夫人有孕两月有余了,孩子很健康,不过大夫人有些体弱,需要好好补补,我带了安胎药,日后每日煎服就可以了。”
他不慌不忙地从药箱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草药放在桌子上。
江淮之还在发愣,僵硬地转过头望着顾江漓。
而孙婵和江淮松则是满脸的不可置信,江淮松嘀咕道:“怀孕了?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会怀孕呢?她不可能怀孕啊!顾江漓怎么可能能怀上我哥的孩子?”
江淮松的话并不小声,被安广白听了个一清二楚。
安广白有些疑惑:“二公子这话说得不太中听了,大夫人与大公子实为夫妇,成婚也三月有余,怀孕了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吗?为何您会觉得不可能呢?某不是不相信老夫的医术?”
江淮松慌忙地说:“不是不相信您的医术……是我哥,他…他…总之顾江漓她不可能怀孕呐!”
安广白叹气摇头,“二公子,老夫行医多年,喜脉与否还是能诊断得出来的。老夫分得清,谁有孕,谁没有孕。
“大夫人有孕,是板上钉钉的是事实,而二夫人则不然,她并无喜脉。”
孙婵一个咕噜从椅子上站起来,惊慌失措地喊道:“你说我没怀孕?这怎么可能?我癸水没来,胃口不济,爱吃酸的,这……分明就是有孕的脉象啊!”
安广白缓缓说道:“二夫人不来癸水,是因为气滞血瘀,胃口不济,口味转变,是因为脾胃虚弱。照这样看来,的确是需要调理,但是这并不是有喜了。”
“你胡说!怎么可能呢?我不信!怀孕的是顾江漓不是我?!”孙婵大喊,面目狰狞。
安广白面对质疑,也不再保持原有的尊敬:“看来二夫人不止是需要调理脾胃和癸水,还需要调理一下肝火,您的肝火太旺了,容易心气郁结的。”
“你……”孙婵急得说不出话,拉着江淮松的手,心也慌乱起来。
“你说什么?”城主夫人脸色尤其难看,脚步也变得有些虚浮:“安大夫,你说二夫人没有怀孕?只是脾胃虚弱,气滞血瘀?”
“没错。”
“怀孕的……是大夫人顾江漓?”
“确实如此。”
“您确定您没诊断错?”
安广白的神情也产生了变化,多年行医,还从未有人怀疑过他的医术,但今天,他却被怀疑了三次。
他生平从未受过如此大的侮辱。
即便这是城主府,他也给不出好脸色了。
“夫人若是不信,就别找老夫诊断了。城中的大夫不少,您可以随便换个人来为两位夫人诊治,但老夫相信,无论您换多少个大夫,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不不,安大夫,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因为……”
城主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孙婵就立刻指着顾江漓的鼻子说: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那孩子一定不是大公子的!”
此话一出,更是语惊四座。
孙婵还在喋喋不休:“大公子不能生育啊!她怎么怀孕?一定是跟哪个野男人鬼混的时候怀上的!”
城主夫人震惊地看着她,紧接着又看向江淮松,怒从心起:
“淮松!你都对孙婵说了什么!”
江淮松反应过来以后,立刻上前捂着孙婵的嘴。
“不不不,娘,不是我说的,我……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听来的!”
城主夫人真是恨铁不成钢。
先暂且不论顾江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就说江淮之不能生育这个事,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呢!
尤其是安广百这个外人还在这呢!
毕竟是家丑,这要是传出去还了得?!
他们城主府还要不要脸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