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痛斥池盈悖逆之举开头,几位老臣子对皇帝诉说着表忠心的话,仿佛只要他们说别人是错的,就能体现自己正确一样。他们的言语中尤带着对皇室的希冀,可在皇帝听来却无用至极。
他难道不知道这时候的池盈有多危险吗?他比谁都想快点拿下池盈,重新掌控大军,可他身为皇帝,却对此毫无办法!
从一开始他们对战崇国失利,仓皇南逃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会因为实力的差距处在被动的状态。
在大兴朝最难的时候,池盈可谓横空出世,带着池家祖辈遗留的政治资本,一点点在北地大营挣出了一片天地。
池盈能力运道都很足,又在恰当的时间遇上了跟她志同道合的太子梁栖尘,两个人互相借力,胡为依靠,不断地与他们这些人博弈,最终池盈彻底掌握北地大营。
池盈以北地大营做为根基深度改革,还悄无声息潜入崇国杀死崇国国师。他们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还心惊胆战了许久,本以为会引动崇国更加敌对大兴朝,未想这一举竟像是截断了崇国的国运,一招制敌,之后对战崇国竟格外顺利。
皇帝期望极了崇国败北,也曾期待池家后人可以在军中发威,却没想过池盈赢得那么迅速,那般“容易”。
这完全出乎了皇帝的预想,池盈竟然毫发无伤便胜了。她的势力还因此壮大,破坏了他的所有计划!
皇帝甚至想过,崇国和它给与大兴朝的外在压力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坏事。可对池盈来说,却好像是成就她赫赫女将威名,助她打开女子提升局面的踏脚石一般,是难得的机遇伴随的危机。
不然就以当时薛无庸的“薛学”崛起,民间甚至有了用使女子致残为美,用以直接截断女子外出条件的风气开始冒头。
再发展下去,别说女兵女将和女官女吏了,只怕女子就要彻底被关在屋子里,再不得出了。
可随着崇国的变故,活命且是难事,不少女子不得不担起养家之责,再无条件行此“裹足”之事,连薛学都转了话锋,只强调女子谦逊柔顺,甘于奉献的品格了。
乱世目标急迫,限制自然宽松,有野心的人自会发动一切可以发动的力量。
可到了太平日子,无论是“闲则生事”,还是出于某种利益考虑,总得有一部分人得“家去”,或者“死去”,剩下的人才能够安稳去分更多的利益。
因为崇国之前表现的强大,皇帝才会深感压力,给到梁栖尘和池盈这么多的权利和施展空间,甚至不惜开放女子从军,又给与她们从政的权利。
那都是为了安抚池盈豁出性命替他守卫国境,让他不用成为亡国之君而不得不做的妥协。
皇帝从来没有真心想过打破“祖宗规定”放任女子出来,“他们”一代代默契延续,好不容易才将女子关进“门”内的,从未想过轻易将“门”打开。
却没想崇国倒下的如此轻易,未曾伤到池盈一分一毫,还给池盈补充了诸多资源和兵力,甚至北地的民心。以致他们曾经想好对付池盈的招数通通失效,最后被逼到此等境地。
皇帝思绪烦乱,想到如今的局面,无法对臣子直言自己的无能为力,只得婉转问计:
“池盈何故突袭尚且不知,是忠是奸暂不能定论。但无论因为何事,她策令大军围困朕的将士,但凡于国怀有忠心之人,皆不能袖手旁观,任她施为。”
“在场诸位均是我大兴朝忠良,不知各位可有退兵之计,速速道来,若是能成,朕必有重赏!”
皇帝眼见池盈势大,且她手下兵将所用皆是精良,所属亦是精锐。是以哪怕如今对着池盈万分憎恨恼怒,恨不得立时有人将她斩杀,却还是捏着鼻子为池盈开脱了几句。
不然一旦定下调子,两方必然敌对。不说他眼馋的池盈手下兵马,还有池盈手中莫须有的“长生秘法”,就是皇帝自己的小命亦是难保。
皇帝问策,可一贯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大臣们此时却都缄默不言,面面相觑。
这是拼拳头的时候,既无利可图,又玩不了虚的。是以刚才那老臣才敢斗胆找皇帝想办法,没想到皇帝却把问题又抛给了他们。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今日众人不是没想过池盈反叛的可能,各家有限的能调动的私兵除了被皇帝强行征用过来撑场子的,其余都护着自家亲眷躲去了庄子上去了。
他们本想着今日平安还好,若是有事发生,就靠着皇帝的羽林卫和皇城卫的兵马抵挡一阵,他们趁乱靠着自家私兵逃出去也算最后的退路。
可没想到池盈的兵马如此之强,他们的私兵大多被安排在外围,眼看半数都成了俘虏,计划流产,只能另想办法了。
但是对于他们而言,朝堂才是属于他们的战场,以往这些武将也不敢真刀真枪舞到他们面前,只能用武将最薄弱的口舌跟他们的长处相比,他们自是无往而不利。
现在情况彻底翻转,比上了拳脚武力,他们便只能龟缩着收起锋芒,露出怯懦的本质。
这么沉默着也不是办法,终于有人试探着开口道:
“这……池将军到底只是个女子,她手下之人暂时受她蒙蔽,可军中本就是男子的天下,堂堂七尺男儿岂能甘于听命于一区区女子,雌伏女子麾下……”
以己度人,开口的官员越说越顺:
“之前池盈能够担任北地大营主帅,皆是因为有皇上御笔任命,她麾下的将领们军功卓着者不少。之前碍于皇上的天威,他们不敢与池家女争锋,可皇上能给她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自然也可收回。”
“不若放话出去,池盈不敬皇帝,现在立时将其职务卸去,交由最先向皇上投诚反抗池盈者担任。再鼓励他们拿出男子的勇气和魄力来,救驾有功者不但不计较他们的罪行,还可予以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