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冰天雪地的,真是有劳您了。”
窗外冰雪飞扬。接过那碗热气腾腾的红茶前何雨柱向老妇人行了个脱帽礼致意,连带着电飞鼠也跟着微微鞠躬。
差点被对方按住肩膀:“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这村子给雪淹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怎么看得这个年纪的孩子往这儿受苦。”
老妇人说着捏起热气凝成水滴顺着边缘往下淌的瓷盖,就往杯身中部轻敲两下抖掉那些水珠。
“小姑娘,我之前看你脚步急匆匆的也不知是往哪儿赶,可你再心急在这边也得小心些——我不想吓唬你,可这村子是真出过事的,两年前才有个姑娘,也是心急着要赶路,结果给生生埋在雪里头了。”
她一边抱憾地叹气一边摇着脑袋。
“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太可惜了。人也漂亮,性格也开朗又活泼,心地还单纯善良,你说这怎么就天不遂人愿呢。”
“怕不是姓洛佩兹。”
何雨柱调笑着,本只想调节些气氛,却不想老妇人瞪大了双眼,“怎么,你认识她男朋友?”
何雨柱递到唇边的杯子顿了一秒,电飞鼠的身子也跟着一僵。不过转瞬她已将一口红茶咽下肚去,笑得从容不迫:“啊,只是稍微有交情而已。但我没听说洛佩兹先生有女朋友啊?”
“不可能吧?”
老妇人努力地回想什么的样子:“好像叫莫妮……娃什么……那个……”
“莫柯妮娅·扎耶卢巴娃?”
何雨柱轻吐出这个名字同时老妇人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对对对就是她!就是这个名字!她男朋友叫丹尼尔·洛佩兹,我记得当时还是这儿的冠军来着!他没公开吗?我们这小地方太偏僻,也不好接受信息,只能听她口述,不知道现在两个人都怎么样……”
何雨柱心生疑虑,老妇人的描述与自己掌握的情报实在相差太多。
只是她面上却依旧面不改色:“好得很呢。洛佩兹先生的消息我很少打听,不过我最近几次见着扎耶卢巴娃小姐时,觉得她还算是——”
“不不不,孩子。你说见过那个姑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老妇人的神色肃穆起来,“她登上雪山的第二天遗体就已经被人在半山腰发现,我们亲眼确认过,确实咽了气,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人,就将她埋在这村子里了,只是后来也听说过要把她的尸体火化。你是不是眼花了?”
“emo。”电飞鼠担忧地竖起了尾巴望向训练师的脸。
“……可能吧。”
红茶被汤匙搅开些漩涡又渐趋平静,何雨柱抬起头,平视老妇人的双眼,“作为洛佩兹先生的好友,关于这件事我想了解的更详细点。可以吗?”
大嘴娃抱着两臂靠着一处岩石闭目养神。通常这个时候莫柯妮娅都会放任它去忙些自己的事情,何况它本来也不怎么闹。
只是这次,脑海中突然闪现些断断续续的画面,一转眼又拼接成在眼前浮动的胶卷。
大嘴娃的眼皮跳了下。它有些不安,但却拒绝睁开双眼。
眼前的画卷几近是它刚破壳时不久所拥有的记忆。那时它甚至没近距离地看过这世界一眼,只是因为太脆弱被静静地收纳进精灵球中。
“再加把劲儿啊,小雪花,我们很快就能到山顶的!”
冰白色的围巾在半空被风雪吹的飞舞,全副武装的女子却露出带些元气的笑意,左手握着拳状向着身旁气喘吁吁的何雨柱使劲捶了下手肘以示打气,“你看,这不是都已经爬了一半了!”
“yuki。”
受到这番鼓舞,何雨柱也展开圆球似的两只短手,跟上了训练师的脚步。
甚至暴风雪再度劈头盖脸地扬下时,它晃晃脑袋甩开积在三角头部的雪,展示出了比之前更甚的决意:“yuki、yuki!”
“对就是这样!加油啊小雪花!”
莫柯妮娅脸上也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旋即又迈开步子,一臂顶着头上的风雪,“小雪花都这么有毅力了,我也得加油才行……”
她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只不过是在旅途中遇到了暴风雪而已,丹尼尔可是和整个极光团在抗衡啊?那样的……那样的绝境他都挺下来了……”
她鼻子一酸眼看着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却又赶紧抽抽鼻子抹了下泛红的眼眶,“不行!在这里眼泪会结冰的!小雪花,跟紧了!”
“yuki!”
何雨柱在莫柯妮娅身旁不住地大喊着似乎想给莫柯妮娅打气。
女子却急匆匆地竖了个噤声的手势:“这里这么空旷,很容易引起雪崩的!你就先忍耐下,”
她微微向着何雨柱眨了眨左眼,“好吗?”
何雨柱点了点头。莫柯妮娅咬紧牙关,又凝望着山顶。
马上就要到了……只要翻过这座山,就可以去到攀龙市……她打探到极光团的基地就在那之后的附近,只要把他们的老巢一窝端掉……
——丹尼尔,你会没事的,等我!
她在心中不住地呐喊,哪怕在大雪中步履蹒跚。就快到顶了,已经看得到棱角了,是山峰层峦叠嶂——
轰隆!!!
本不应存在的巨响声漫进双耳,不知哪处的积雪崩裂,莫柯妮娅恍然地回神,惊惧填满了心脏和双瞳。
“小雪花!”
铺天盖地的雪涌进视野,世界白茫茫一片,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用身体将身边的精灵拥在怀中,背部冲着坍塌的大雪似乎期望那脆弱的脊梁能抵住它们,“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她这么说着,语调却染上了哭腔。注意到那双揽着自己的手颤抖着、收束得愈来愈紧,何雨柱也拽上训练家肘部的布料,泪水随之涌出:“yuki……”
丹尼尔……!对不起,我……!
——剩下的记忆只有一片花白。
——大嘴娃从噩梦中惊醒,它的额头还挂着些许汗滴。
“你脸色很差。”
毫无起伏的声音听来绵长,大嘴娃一抬头,莫柯妮娅、不、应该说是那个冰雪般冷淡的贵族女子正耷着眼皮看着它,没有感情,亦无生机。
“梦到自己以前的训练师了吗。”
“kuche。”
大嘴娃身后的巨鄂轻启。它抿了抿眼皮,冷淡的视线直射在地面。
“你不想说,那我也不过问。”
身边响起沓沓的脚步声,倚在石壁上的大嘴娃半拧过头去,看见女子依旧是那副双手交叠的姿态站去了湖边,其中倒映着本不属于她的面庞。
女子隐隐记得莫柯妮娅·扎耶卢巴娃是个过分温柔的女孩。
有双手捧起自己的脸颊,手的主人笑着说,你和大家一样都是这里的一员不是吗,为什么要如此封闭自我呢。
有双手怜惜地描摹自己的眉角,手的主人轻声说,何必过分相信那些谣言,你的眼睛明明也如漫天星斗般,明亮而璀璨。
女子伫立在湖边,阖上了眼帘。
看见这一幕的大嘴娃又把头偏回一边去。别人不问不该问的,它自然也不管自己不该管的。本想着就这样稍作小憩,女子却骤然转过身来。
“大嘴娃。”
她的语调漠然,精灵却也不反感,散开环抱着的两臂,直视着她的双眼等待即将下达的指令,“联盟那边出事了。立刻赶过去作增援。”
十年前。
沉重的游轮驶在无垠的海面上,汽笛的轰鸣纷扰了一份宁静。
重症室里的女子躺在病床上,全身都插着输液管呼吸机之类的东西。扒在床边的男孩努力地踮起脚来,希望至少够到女子身边。
可惜对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来说,这张床着实太过高大。
女子已经无法言语,她只能向左游离自己的眼珠,用余光注视着挂念着她的男孩。她想抬起手摸摸孩子的头,可无论怎样使力,最终也只有指头微微弹起。
门被轻轻推开。“夫人,何雨柱大人想要见您一面——”
“为什么现在才来?!”女仆的请求被孩子打断,那声音乍一听奶声奶气,细品来却饱含威厉,男孩甩过脑袋瞪向她,泛红的眼眶抛出几枚滚玉。
“我打小就被你们关在别墅里,想做什么都不许,每次都只有妈妈来看望我!她现在病的这么严重,你们却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
他哽咽了两声,“你们把我带到这艘船上,告诉我我和妈妈能在这儿跟爸爸会面。他人呢?我的耐心快要被耗光了,他终于不打算再要我们两个了是吗?”
那女仆愣了几秒。
但转瞬她就踏入病房牵住了男孩的手,却始终没有正式瞩目女子的双眼:“请保持安静,代恩少爷。而且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夫人需要足够的休息,您——”
“放开我!”
被称作代恩的男孩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手抽离出去,因为之前女仆的警告压低了声音。
女仆完全规避了他的提问,他也知道这些人不过将他的控诉当成孩子心性的无理取闹,“你们从来都没在乎过我们。每次我想和院子里的精灵一起的时候,你们只会闹虫灾一样把它们全轰走,叫我待在那些冰冷冷的机器旁,还有阴暗的房间里——只有我妈妈让我跟它们玩。但你们根本不关心她!就像不关心我一样!”
尽管愤懑填满了胸腔,代恩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何雨柱大人会解决的,但是少爷,请给他们足以独处的时间。”
“我是不是要再说一次——”
他有点恼,本想出言反驳,袖口却被只无力的手揪住。代恩回过头,对着那张消瘦的脸庞百感交集:“……妈妈?”
女子望着天花板,以几乎不可见的幅度左右偏了偏脑袋。代恩沉默了。他最终还是牵上了女仆的手,不忘在对方指尖狠狠地掐出一记红印:“……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
待到男孩终于被女仆接走,女子只能抬头望向惨淡的白漆。她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又被打开,只是这次脚步声的雄浑,听来约属于一个成年男子。
不过几秒,站在她的床边的身影壮实,开口间也富有磁性:“我很抱歉自己来晚了,亲爱的。”
电狼蛛跟在它的训练师身边,通体萦绕的曜金色电流灼灼。
“停,搭档,你过于紧张。”
何雨柱双手领导视察似的背在身后,他望向女子,脸上的笑意盛放,“这对我的妻子影响不好,这里可是病房,给这位重病症患者更安逸些的环境如何?”
电狼蛛身上细小的电流作停。
它自讨没趣,扫视屋子一圈,八条茸足并用寻了个角落就开始打盹——打从进入这间屋子起它就没对病重的女子产生过任何兴趣。
女子望向何雨柱·琼斯的脸。她的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但却因为戴着呼吸机无法开口。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
何雨柱坐在床边用两手合住女子的手掌,那笑容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大抵万分慈祥,“我当然知道你爱我,哪怕我连名字都没来得及给你取。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点事情。”
女子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何雨柱收起了那副假正经的笑容。他看着女子的眼神恳切:“亲爱的,你也知道,我们最近在这艘船上进行实验。每一个都是大项目,我们得动用不少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