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奴皱紧眉头,愈发愤怒,强撑着起身,语带狠意。
“我去杀了她!”
“别!”阿赫雅连忙把柳奴拦住,扶着她重新躺下,挤出一个笑来:“没人欺负我,是我看你醒了,高兴的。”
柳奴,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谁也不知柳奴昏迷不醒时,阿赫雅心中有多么惶恐绝望。
她怕自己重来的时机太晚,没能救下柳奴,要面临又一次的失去。
阿赫雅伸手,想碰碰柳奴,又怕弄疼了她的伤口,含着哭腔,唤了句:“柳奴……我是不是很没用?”
身为公主,受柳奴保护,却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
柳奴一怔,难得有些无措了,连忙安抚:“怎么会?”
阿赫雅可是自己的公主啊!
柳奴也知道阿赫雅的心病,无非是为自己被沈二侵犯的事情愧疚。
她于是笑了笑,摸摸脑袋,大大咧咧:“不就是被狗咬了一口?北戎女子,谁在乎这些。”
“我为你报仇了。”阿赫雅喃喃,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抱住她,“他现在断了一只手,舌头也没了。你要是不解气,我再想办法送他一程。”
柳奴的右手是在流亡中,为了护她而被箭矢废了,一手刀法也就此葬送。若不是这样,沈二那个草包,恐怕连一招都走不过。
柳奴长长叹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扬了扬笑:“要杀他,还用公主脏手?一剂五毒散,就能让他连全尸都别想留下。”
内乱前,柳奴跟随大巫学药,毒术称得上一句精绝。
不动手,就是怕自己杀了沈二,沈家不肯罢休,会牵连公主。
未曾想她柳奴昏迷这些日子,还是叫阿赫雅吃了大苦,换了性情。
阿赫雅也反应过来,想到前世柳奴就此去了,更是忍不住落泪。
柳奴,她的好柳奴。
柳奴被她这么一哭,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欸欸地叫了几声,只好转移话题:“方才那是什么人?”
她醒过来时正听到嬷嬷尖锐的声音,知道外头的人对公主不敬,真恨不得爬起来杀人。
若不是还在重病,起不来身,如今院中就应当是横着一具具的尸体了。
“沈家的,说是来赔罪,没一个好东西。”阿赫雅哭了一场,眉眼间又见草原公主的稚气,哼了一声。
她不想叫柳奴知道自己为了报仇,连大胥国君都惦记上了,草草解释了两句,就按着人躺下休息,心里盘算着后续的事体。
沈夫人是被自己打发了,可沈二是沈家嫡亲的少爷,他折在自己手上,沈家岂能善罢甘休?
只是阿赫雅没想到,沈家连一天都沉不下气,次日一早,就有人上门来了。
那是个丫鬟,通身穿的却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好,看得出是有些脸面的,昂着头十分骄傲,颐指气使:“我家大小姐有请,随我来吧。”
她鄙夷地打量阿赫雅,心中冷笑怨恨。
就她一个平民,也敢跟沈家作对?活该被大小姐碾得骨头都剩不下。
阿赫雅并未计较,只是干脆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给柳奴留了张字条,就跟着人出去了。
她避不过去的。沈家在宛城就是土皇帝,沈大小姐想见自己,自己若是不见,很快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逼得自己不得不去。
到那时,就成了自己求着去见沈大小姐了。
阿赫雅心里有着成算,她对宛城不算熟悉,一路跟着那丫鬟,却越走越觉异样,忍不住略微蹙眉。
人烟虽不见少,却只有男人往来,两边楼阁栏杆处还有女人招摇,分明是花楼。
其中最大最为气派的一处,牌匾上书“温柔乡”三字,门口已经站了个管事,见到二人,就带着人迎了上来。
“人带到了,剩下的你来。可别怜香惜玉,小姐发起火气来,你我都担待不起。”那个丫鬟一边傲慢地朝管事吩咐,一边得意地瞥了阿赫雅一眼,眼中满是恶意,施施然走了。
还当阿赫雅是多么难对付的角色呢,也不过如此。
虽说无缘无故要被毁去名声,惨了些,可谁让阿赫雅得罪了自家大小姐呢?能留一条命,已经是大小姐格外开恩了。
管事脸上堆笑,送走了丫鬟,才看向阿赫雅,面无表情,语气冷漠:“别怪我们,谁叫你得罪了沈大小姐。”
死道友不死贫道。
沈家人想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旁人说不。若自己不听话,遭罪的就是自己了。
阿赫雅心绪百转,眉头紧蹙。
沈大小姐与沈二一母同胞,沈二出事,失去总兵位置的继承权,让家业旁落到沈三身上,第一个利益受损的就是她。
既然是她打定了主意要害自己,那今天怕是不得善了了。
几个身强体壮的打手不动声色地围住了她的去路,阿赫雅抿紧唇,袖中的手攥紧了防身的五毒散。
这群混球,还真当自己是面团,任人揉圆搓扁不成。
“听说你家里还有个受着伤的姐姐?”不等阿赫雅动作,管事便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威胁之意毫不掩饰:“不过是要姑娘上台,跳一支舞,此事也便过了,何必逼人来硬的?”
也不是让阿赫雅毁容,也不是让她丢清白。这已经算好的了。
阿赫雅冷笑一声。
管事说得简单。这可是花楼,一支舞跳完,自己不说名声毁尽,再想全身而退又谈何容易?
阿赫雅才不上当,面如冰霜,正抓着时机准备动手,眼角余光却瞥见楼梯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是周忠!
既然他在此处,那谢桀必然就在楼中。
阿赫雅动作顿了顿,心思百转,眉间一松,突然扬起一个笑来。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