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杜府之中,本该热闹非凡,如今却是一片忧怨之色,杜预的儿子杜尹与杜耽听闻杜预因为石鉴弹劾而获罪,如今已是押解洛阳被投入监牢之中,不由勃然大怒:“难道石鉴视高陆公主为无物吗?”
杜氏兄弟缘何如此说?
这还要从司马懿说起。
司马懿一生共生有九个儿子,其中司马师、司马昭乃是嫡妻张春华所生,除却九个儿子外,司马懿尚还有两个女儿,一位嫡生长女乃南阳公主,一位便就是庶出女儿高陆公主。
后高陆公主在司马昭主持之下,为巩固司马氏朝权,便就下嫁给了杜预。
如今,杜预被石鉴弹劾获罪而押解至洛阳并被投狱,杜预的儿子们知道了岂能不恼火?
如今做为皇帝司马炎的表姑亲,本就是皇亲国戚,自然不愿意!
然,如今司马炎贵为皇帝,尽管杜尹、杜耽乃皇亲国戚,却也是不敢轻易打扰:“与其堂而皇之去皇帝之处,倒不如去皇后那里更为妥当!”
遂就商议一番去了弘训宫。
弘训宫中杨艳闲来无事,正与赵夫人诉话:“如今衷儿贵为皇太子,乃是妹妹鼎力相助之功。”
赵夫人却是嘤嘤而笑:“此乃皇后之福也。只是如今衷儿眼见就要长大,不知皇后姐姐可曾虑的哪家千金配与衷儿为妻?”
却是絮絮叨叨的问询起来司马衷婚姻大事。
杨艳笑笑:“倒是虑了几家,只是衷儿以后必承天命居于宗庙之中,只是不知当选哪个方好?”
却是也不隐晦,只明明白白告知赵夫人赵桀:“还需听听妹妹如何说?”
“倒是不知哪几家?”
赵桀见杨艳原有所虑,不由接问。
“卫瓘家女儿,贾允家女儿,以及朝堂之上其他大臣的女儿,只是我等居于后宫之中,不知当选哪家好?也不知选时是否依了外貌还是依了品德来定?”
杨艳却是深有担心之状:“毕竟衷儿以后居于庙堂之上,当选之人必能助衷儿方可。”
赵桀点点头:“姐姐虑的极是,只是此等大事,还当禀于陛下。”
“那是当然!”
杨艳笑嘤嘤的接话赵夫人,不由用手指指指赵桀鼻头:“少不了你家夫君同意。”
“禀皇后,宫外有杜氏兄弟求见。”
正在姐妹二人叙话打闹之时,却是忽见宫女来禀:“说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
杨艳不由一怔:“杜氏兄弟乃是皇帝姑表亲,堂堂的皇亲国戚,有人命关天的事当去寻皇帝,如今怎就跑到本宫弘训宫里来了?”
赵桀却是蓦然颔首而笑:“姐姐以后贵为太皇太后,他们如何不知姐姐的厉害?叫进来就是了。”
杨艳听赵桀说的如此真切,也不由噗呲笑出声来:“既然如此,且将二人引将进来。”
宫女听命,即刻出宫去引杜氏兄弟。
不时,杜氏兄弟便就到了杨艳面前,还未等杨艳问,便就噗通跪倒,痛哭不已:“求皇后救家父之命。”
杨艳虽为女人,然,其自小便就命运多舛,受尽人间磨难,如今毕竟也贵为大晋皇后,虽不曾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然见杜氏兄弟如此,却也是不慌不忙,颇为沉稳,只款款问言一句:“杜氏兄弟且请起,有事只管慢慢言来,只看本宫管不管得?”
“管得,皇后自然管得!”
杜氏兄弟连连叩头却是不起。
既然如此,杨艳也不再相让,又问:“且言来让本宫听上一听。”
杜尹、杜耽赶紧跪趴于地,又痛哭流涕言明来龙去脉,言毕再求:“如今父亲大人已是被廷尉收监,只怕慢了便就没有命了。”
杨艳听罢杜预之事乃是石鉴弹劾,不由叹口气:“自古以来后宫不可干政,杜大人之事乃是朝堂之事,只怕本宫管不得。”
却是要推辞。
杜氏兄弟如何就此善罢甘休?遂连连叩头不止:“还望皇后念在我母高陆公主面上管上一管。”
杨艳望着杜氏兄弟痛哭流涕悲伤之状,如今听闻杜氏兄弟又提高陆公主,不由忽的愁眉舒展,看着杜氏兄弟轻言:“你兄弟快快起来,杜大人已是有救了。”
杜氏兄弟忽听杨艳如此说,不由又连连叩头:“多谢皇后救命之恩。”
然,杨艳听罢却是笑言:“非本宫救杜大人,乃是高陆公主救杜大人。”
杜氏兄弟不由不解:“皇后既然说我父可救必然是可救,与我母高陆公主又有何干系?想我母高陆公主命苦,早已是不在人世了。”
杨艳叹口气:“你兄弟二人平时只知诗词歌赋,却是不知大晋晋律,可见何等迂腐也。”
杨艳如此一说,更是让杜氏兄弟摸不清头脑:“还祈皇后教我等。”
倒也是谦虚好学。
杨艳见兄弟二人迂腐之状,无奈只得摆摆手:“罢了,还是本宫明言吧。”
说完,杨艳站起来身,只问杜氏兄弟:“你兄弟二人可知石鉴缘何与你父杜大人结有宿怨?”
杜氏兄弟赶紧又跪倒回禀:“此事倒是知道一些,大概乃是我父跟随鲁公修撰《晋律》之时。”
杨艳点点头:“正是,本宫也从皇帝口中曾听过一二。当时你父耿直,石鉴怕以后有危于他,便就深夜拜访你父修改《晋律》条款,奈何你父不肯,只言若果怕了便可辞官而去,自此而结怨。后两人争斗,斗的不可开交,当时文帝见二人如此终究不是办法,便皆都罢免了官职。然,文帝却是从二人争斗之中忽悟到一事,但凡社稷长久者,便保忠臣,遂就命贾允修改《晋律》,提出八议之说。只是八议之说,你兄弟二人可知否?”
杨艳一句话,不由点醒梦中人,杜氏兄弟不由连连回应:“知,八议乃是一议亲,二议故,三议贤,四议能,五议功,六议贵,七议勤,八议宾。其一议亲乃指皇亲国戚也。”
说完,不由含泪眼看杨艳:“我兄弟如果直去嘉福殿只怕打扰了陛下,还望皇后娘娘悉心禀于陛下。”
杨艳笑笑:“本就是《晋律》所规,八议之内皆可免罪或者减轻罪责,汝二人还有何惧?只管凭借本宫口实去往嘉福殿,弘训宫中本宫自然也讲。”
杜氏兄弟不由痛哭失色,又跪倒杨艳脚下叩头不止:“多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叩罢,遂就在杨艳安排之下由弘训宫太监引领,一路跌跌撞撞的直奔嘉福殿而去。
司马炎正在嘉福殿与大臣们商议朝堂之事,忽见弘训宫太监来,不由急问:“皇后有何事唤朕?”
太监赶紧噗通跪倒:“非皇后娘娘唤陛下,乃是引见杜氏兄弟。”
司马炎听完不由轻嘘一声:“不是皇后唤朕便好。”
可见皇后杨艳平时管制司马炎有多紧?
且不说司马炎、杨艳夫妻二人关系,只言杜氏兄弟,其如何不知?弘训宫太监引领至此,乃是如同皇后到一般。
今见皇帝司马炎,不由噗通跪倒:“臣,杜尹、杜耽拜见陛下。”
虽为姑表亲,然此乃嘉福殿,杜氏兄弟哪敢造次?更何况如今又是求情,自然是依据朝堂之上,行三叩九拜大礼。
司马炎何等的聪明,只看了杜氏兄弟一眼便就明白了就理,遂对着杜氏兄弟摆摆手:“只内室等待。”
杜氏兄弟在迂腐,如何看不出来司马炎之意?遂就赶紧起身悄然入了嘉福殿内室,只恭恭敬敬等待司马炎。
第二日,有司便就前往廷尉之处,只以《晋律》八议禀了,廷尉如何不知八议之议?自然也就赶紧做个顺水人情,释放了杜预。
杜预出了监牢,不由痛哭流涕:“某家又活一回。”
遂就赶紧归府,自此先安静下来为是。
且不说杜预凭借高陆公主皇亲国戚身份获释,只说石鉴。
石鉴自从杜预被其弹劾押解入京城洛阳之后,不由大喜:“某家终究出了这口恶气。”
然,恶气确是出了,树机能却是还在。
如今,石鉴大权在握,身为都督雍、凉、秦州诸军事的大都督,岂能如同刘旗般中途逗留迁延不前?虽心中也有惧怕之意,然又不得不出讨树机能。
遂就在杜预押解洛阳后,便就中军帐调兵遣将对抗树机能。
且说树机能,自从与杜预下了战书,却是一连等了好几日,却是不见杜预回复,不由哈哈大笑:“大晋将军皆都鼠辈,竟然皆都惧怕如此!”
不由气焰更加嚣张,遂就点齐兵马,直奔金城郡而来。
不时,树机能携五万大军气势汹汹便就至金城郡下,然,待树机能到了金城郡之下抬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金城郡城门紧闭,城墙之上却是有一支大纛呼啦啦迎风招展,上书一个大字,仔细看去,乃是一个石字。
树机能不由惊叹:“城上者,乃是石鉴。”
叹完再看,只见石字大纛之下,成千上万的晋军威风凛凛的立于城墙之上,个个精神抖擞,皆都手持兵器虎视眈眈城下胡军。
“看如此阵势,想必城墙跺下乃是手持弓箭埋伏的弓弩手。”
树机能看得不由心中连连暗思。
然,树机能毕竟连连斩杀胡烈、牵弘两员大将,兵锋正盛,如今虽看的胆战心惊,却是并不惧怕,只策马于城墙之下大喊:“呔,城上大将军可是石鉴?”
只一声喊,便就震的地动山摇。
然,树机能话还未落地,却是见城墙之上大纛之下闪出一员虎将,披盔戴甲,威风凛凛对着马上树机能大喊:“正是某家石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