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的京城。
城外流民因叶庭一手下之人的残暴而哀嚎遍野,护城河的河水早已成了深暗的黑红色,百姓人人自危,禁闭房门生怕这铁骑踏入,将他们拆之入腹。
皇宫内之人具是惶恐不安,成帝此刻已经形如枯槁,他看着眼前不再吊儿郎当的叶淮安,忽然从心中生出一种后悔之意。
可叹,他为了太子之位坐的安稳,亲手将眼前这个自幼聪慧的儿子扼杀在摇篮中,硬生生养成了一副纨绔模样。
到最后,竟是他提剑披甲保卫在自己身边。
而他那个千娇百宠的儿子此刻正在皇宫外逼他退位让贤……
可悲!实在是可悲!
情到激动之处,成帝开始大口的喘息,逐渐的面容开始扭曲,嘴角也不可控制的流出涎水。
叶淮安见状,面无表情的垂眸看向自己手腕上洁白的丝带。
说来也巧,叶庭一携手镇国公发动反叛不过半刻,这往日掐在秋瑶光头上的发带便随着一封书信来到了他的手上。
“芳华郡主。”叶淮安一字一顿,视线扫过苟延残喘满脸歉意的成帝,喃喃道:“我可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叶淮安此刻身披银甲,往日总是单薄病弱的身影此刻却显得格外宽厚。
他手中正紧紧握着尚方宝剑,右手腕上奶白色丝带顺从的垂下。
昏暗的烛火下,每个人脸上皆是惊恐,他们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命运到底是如何。
若是三皇子殿下没有守住……
不出意外,他们这群奴才都会被太子殿下那杀红眼的士兵们砍死。
一时间,针落有声。
然而整个殿内只有邵贵妃一人依旧怡然自得,她甚至一改往常那火红的衣裙,身上只着了一白色流仙裙,头戴一根素玉簪,再无其他装饰。
“陛下该喝药了。”
邵贵妃沉静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内响起,如同一剂定心丸。
众人目光炯炯,他们此刻望着叶淮安的眼神就如同渴望救赎的罪人望着救世主般,再无往日的或有或无的轻视。
三皇子此番若是成了,必定是新帝。
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叶淮安额发上的红樱不知怎么竟将他这副面若好女的模样衬托的刚毅起来。
他忽略掉身后殷切的目光,一字一顿:“父皇,太子已经杀到朱雀门了。”
成帝反应了好一会,这才转了转眼珠子,似乎做了重大决定,气若游丝的出了出声:“去……杀无赦……”
叶淮安挑了挑眉,单膝而跪:“是,儿臣,定不辱命。”
邵贵妃面无表情,一下下的给成帝喂着药,只听见叶淮安起身时才抬头看了一眼。
母子二人目光交汇,彼此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叶淮安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邵贵妃这才回过身,继续机械般的给成帝喂着药。
哪怕成帝此刻已经呛的直咳嗽,却也力制止邵贵妃的举动,一勺勺的药塞进他的口中,难闻的药顺着喉咙咽下又顺着鼻腔涌出。
宫人看着眼前成帝狼狈不堪无力挣扎的一幕,只能赫然低下头,默不作声。
只有一位自幼跟在成帝身后的老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走上前道:“娘娘,您累了吧,让奴婢伺候陛……”
咣当——
药丸咕噜咕噜的从邵贵妃脚边滚落,砸在青玉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胆奴才!贵妃娘娘做事,岂容你一个老妇置喙!”
一直跟在邵贵妃身旁的大宫女走上去,甩开臂膀就是几个巴掌,直将那老嬷嬷的脸颊扇到高高肿起才罢手。
榻上的皇帝转了转眼球,狼狈的呜了几声,又被一口滚烫的药汤灌下。
那老奴才发了疯一般冲上去,“陛下……老奴护不住您……叫这妖妇将您折磨成这幅模样——”
侍卫拔刀,尖叫声戛然而止。
邵贵妃没有理会这一闹剧,她弯腰捡起脚边有些脏的帕子,替成帝擦了擦嘴角,朱唇微启,慢条斯理的开口:“去,再煎一碗药来,陛下的药可不能停……”
众人哪里看不出,不是成帝的药不能停,而是邵贵妃不知为何还没折磨够他,只是不能让他没了命数而已。
很快,便有人端着一碗冒着泡的汤药上来。
“娘娘……这……”宫人有些犹豫,低头看向托盘中刚在炉火上煮的大开的药盅,只是水沸了,里面的药却还散发着难闻的苦。
邵贵妃舀了舀盅里冒着热气的汤药,笑得千娇百媚:“不用,本宫了解陛下,他啊……就喜欢新鲜的东西呢……”
这一次,邵贵妃冷然站着,几位有眼力见的宫人立刻上前,粗暴的按住成帝不断挣扎的身体。
一旁大宫女托起滚烫的药盅,安静冷漠的等着邵贵妃的命令。
邵贵妃捻起帕子,替成帝擦了擦泪水。
“陛下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吗?像你这种腌臜东西,怎么可以连她那么好的人,都能厌倦呢?”
成帝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忘记了反应。
直到刺耳的哀嚎声伴随着灼烧皮肉的刺啦声响起,众人才低下头,不去看榻上的惨状。
邵贵妃抬起手,缓缓将头上的发簪取下。
再抬头时,漂亮的狐狸眼中已满是恨意和泪珠,她将发簪死死抵在成帝眼前,歇斯底里道:
“看清楚了吗!这是她的遗物——当初就是你!!费尽心思娶了她!又不管不顾地杀了她!!!”
尖锐的发簪抵在成帝的眼球上,吓得他忘记了反应,惊恐愤怒的嘶吼却因为喉咙间的灼伤与溃烂而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邵贵妃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她满眼都是恨意与痴狂,那副精巧的面容此刻便如同蛇蝎鬼面般骇人:“你骗了其他人也就罢了……你怎么敢骗她……”
“她当初那么爱你……爱到每日都要和我诉说你的好……”
“彼时我不信!我无论如何都要和她待在一起,既然如此,那我偏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好……”
邵贵妃垂眸,雪白的指尖抚过成帝的耳旁,用力按住被飞溅药汤灼烧过的烂肉:“原来……你也不过如此而已!”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与宫殿外的厮杀声混杂在一起,如同一座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