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两百回人壮丁吃过早饭后,开始挖掘卡当山一侧的城墙,田浩名为监工,实际上什么也不做,只是拿着一根马鞭在山脚下晒着太阳。
只要不暗中捣鬼,没有人指望田浩能为西宁军做些什么。
李自成先是让吴二毛分派了任务,又让刘云水派出数名骑兵,沿着洪呼日河、宝库河一线,接应辅兵与船队。
他亲自指导这些回人壮丁,如何挖掘泥石,如何平整土地,如何将多出的石料运至北面修筑城墙,刘云水也没闲着,他派出股骑兵,随着游骑前去寻找麦力干部的下落。
十八日上午,周宾部轻装到达卡当山,十九日下午,辅兵护送着所有的粮草物资,也是来到卡当山,至此,参与征伐麦力干部的大军,全部集中至卡当山以南。
两千余士兵,加上数百匹战马,还有粮草物资,几乎完全阻断了南面的的道路,虽然军队没有陷入混乱,但如此拥挤在一块狭窄的卡当山脚坡地上,士兵的出行非常困难,最后李自成挑出三百辅兵,在卡当山以东、接近达板山的开阔地带驻扎,护卫着粮草辎重,其余的辅兵,立即加入卡当城的修筑。
借助运粮车的帮助,到二十一日,卡当城西面的城墙,已经修筑了一丈有余,基本上符合了李自成预期的最低标准,但城墙内侧用于垫脚的石块,十分杂乱,亦不平整。
辅兵与回人壮丁开始向城墙内侧堆土,覆盖石块,修建平整的内城头。
李自成在大帐内召见了刘云水、周宾、王安平。
“属下叩见大人!”
“不用多礼,都坐!”李自成向面前的三个马扎一指,何米快步过来,给三人上了茶水,实际上都是白水,军营中并没有茶叶。
李自成先是看了眼周宾,然后将目光落在刘云水、王安平身上,“云水、安平,这几日侦讯,可有什么收获?”
王安平从怀中掏出非常简易的行军地图,平铺在桌面上,又将正面对准李自成,“回大人,麦力干部的王帐,我们一直没有亲眼看到,但根据外围多个部落的活动来看,应该在这一带!”他手指着大通山的尽头,“不过,也不能完全确定,只能根据各部落的密集程度来推测!”
李自成微微点头,王安平的游骑,无论战马,还是士兵的控马术,在蒙古人面前,绝对没有优势,要想穿越重重的蒙古部落直指王帐,难度实在太大。
不过,没关系,并不需要麦力干王帐的确切地点,他有的是法子,可以进麦力干引出来,“眼下山谷中的春草开始萌发,可有蒙古人南下?”
“大人,”刘云水抢着道:“牧场眼下尚不能放牧,蒙古人的主力没有南下,但我们在西北三十里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蒙古人的部落,另外,在西面,也有一个蒙古人部落脱离大部 开始南下!”
“蒙古人这么急不可耐,难道他们去年遭灾了?”李自成在刘云水手指的位置,简单标注了一下,“这两个部落,各有多少人口?”
王安平微微欠身道:“回大人,这两个部落,因为在最外围,我们的人已经盯了很久了,部落都不大,应该不超过一百人口,壮丁……不过二三十人!”
李自成微微眯起双眼,考虑到两个蒙古部落之间的距离太远,又分布在大通山的东西,如果要伏击,必须分兵,“云水,怎么样,有把握拿下这两个部落吗?”
刘云水双目放光,十指紧紧攥成拳头,偷袭这样的部落,他最喜欢了,也最拿手,西宁军最初的马匹,就是用这种方式从蒙古人手中夺取的,只是不知道那些被屠的蒙古人,究竟是麦力干的属下,还是巴雅尔的属下,“大人,拿下这两个部落,那是菜一碟,属下只是担心……”
“云水是担心麦力干赶来复仇?”李自成微微一笑,能从大局考虑,刘云水的确进步了。
“大人,卡当城尚未完工,如果麦力干部主力南下,我军缺少屏障,很难直面蒙古骑兵……”
“这个云水不用担心,再有一两日时间,西面的城墙就将完工,即便麦力干知道我们来了,他赶到此处,至少也要在两日之后,”李自成摆摆手,“不过,为了能逐步削弱麦力干部的实力,尽量不要走漏讯息,力争一打尽!”
“大人放心,不要一个蒙古人,就连一只羊羔,属下也不会落下!”刘云水起身,拱手向李自成行了一礼。
“云水不可大意,特别是驱赶牲畜回归时,千万要心,以免被其余的部落发现,一旦出现险情,牲畜不要也罢,还是兄弟们的生命更为宝贵!”李自成向下挥了挥手,让刘云水落座。
“属下会谨记大人的教诲!”
李自成将目光转向周宾,“战争已经开始,第五百户要做好一切准备,随时可能迎来一场恶战,士兵的枪支、子弹都要检修一遍,此外,在适当的时间,让士兵们去城头转转,先熟悉城头、西城外的环境。”
“是,大人!”周宾也是心潮澎湃,虽然刘云水部的骑兵可以搞些动作,偷袭一下蒙古人的部落,但真正解决麦力干部骑兵的,还是需要第五百户的兄弟,特别是他们手中的步枪。
只是步枪虽然在甘州实践过一次,那是对付步兵,在高速奔驰的骑兵面前,不知道会有什么战果,但愿自己的兄弟,不要给西宁军丢脸。
当然,战略上的部署,那是大人的事,他只需要执行,按照大人的军令去击杀蒙古人,西宁步枪在战场的威力,也许只有大人知晓。
在卡当城建筑工地的东南角,田浩正孤独地坐在一块孤零零的大青石上,原本还在生闷气,但这几日下来,他的内心感受最深的还是震撼。
自从西宁军辅兵参与修筑城墙以来,筑城的速度大大加快,那些看起来有些羸弱的辅兵,总是不发一言,只知道蜜蜂似的闷声干活,虽然不如回人壮丁强壮,但他们每个人所搬运的石块,似乎比回人还多,七八百辅兵每日搬运的石块,至少是两百回人的十倍。
让田浩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些辅兵好像永远不知道劳累,干活期间,除了偶尔擦把汗,就没看到有人在休息,反观回人,个个身强力壮,但只要有机会,他们还会在身边的石块上休息片刻,即便干活的时候,似乎也没有用尽全力。
田浩作为回人监工,自然不希望回人太过劳累,他甚至希望这些壮丁,尽可能多休息一会,谁知道花大力气建起的这座军城,能不能真正挡住蒙古骑兵!
午后,见李自成离开了工地,田浩也是离开工地,向东晃悠晃悠着独自游览附近的山水去了。
直到快要晚饭的时间,他才往回赶,免得误了晚饭,但在路过看守粮草辎重的辅兵营地时,田浩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数名辅兵跪在帐篷中,双手搭成十字架,正翘着屁股闭着双目,不知道在做着什么,也许这不是什么秘密的事,营帐的滚帘并没有合上,从外面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田浩一时好奇,悄悄蹩近营帐,刚才这些士兵在领头的士兵带领下,口中开始念念有词:我们在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了我们的罪,如同我们免了人的罪,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教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荣耀、权柄,全是父的,直到永远,阿门!
士兵们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田浩疑惑不解的时候,几名辅兵已经睁开双目,从地上爬起来,见了田浩,并没有任何恼怒,只是向他微微一笑,却是齐齐走向火兵所在的临时餐堂。
“几位兄弟,”田浩见对方目没有介怀的样子,胆子大起来,追了两步,赶了上去,“你们刚才在做什么?什么‘直到永远’、‘阿门’?”
领头的士兵继续保持着微笑,甚至还露出了牙齿,道:“田公子,我们是主的教徒,刚才是在做弥撒!”
“主教?弥散?”
“是呀,主教徒在吃饭之前,都会做弥散,向主求取粮食,免除自己的罪过!”
“主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和我们的真主安拉相比吗?”田浩不屑一顾,他已经明白了,这些士兵,乃是那个什么主的信徒,不过,与唯一的真主安拉相比,主能算什么东西,值得这些傻瓜汉人如此虔诚吗?
“田公子千万不要污蔑主,”几名士兵都是敛了笑意,特别是那领头的士兵,更是不顾身份上的差异,竟然出言教训起田浩,“我们所有的一切,包括粮食,都是主赐给我们的!”
“粮食?”田浩冷冷一笑,道:“西宁军的粮食,还不是我们送的?如果没有我们的真主安拉,你们又何来粮食?”
“你们若不是受到主的感化,又岂会给西宁军粮食?”那士兵的语言就有些不善,看在主的份上,尚未完全翻脸。
田浩顿时气歪了鼻子,敢情给西宁军粮食,还是因为主的缘故?不过这些傻瓜汉人,肯定不知道真主安拉,他也懒得和那士兵理论,便反唇相讥道:“除了粮食,主还给西宁军带来了什么?”
“在你们受到蒙古人的欺凌时,那个真主安拉在哪?其实主给西宁军赏赐了许多极为秘密的物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不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那士兵再不肯搭理田浩,匆匆去了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