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水并没有立即出发,而是等到次日,接近午时,他的骑兵方才离开卡当山,从石墙的门洞里穿过,分做两拨,折儿北上。
田浩手握马鞭,懒洋洋地靠在一块青石上,见刘云水的骑兵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偷偷“啐”了一口,预祝他战败归来。
现在所有的壮丁都与西宁辅兵一样,在李自成的亲自监督和指导下,抓紧一切时间推平西面的城头,他实际上成了看客,手中握着的马鞭,唯一的用处,便是将他与壮丁们的身份区别出来,他是监工,而没有马鞭的壮丁,都是劳动者。
百无聊奈他离开这热火朝的筑城场地,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世界。
然而西宁军几乎没有一个闲人,就连在后方看守粮草的辅兵,也是一个个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田浩成了一个无比孤独的孤家寡人。
到了晚上,劳累了一的壮丁们,早就鼾声如雷,而隔壁帐篷里的田浩,却是孤身难眠,一波又一波的鼾声,炸雷似的,搞得他心烦意乱。
失眠的滋味真是不好受,但田浩实在不清自己的心态。
若是西宁军得胜归来,对西宁军,对回人聚集的浩门镇来,都是一件大好事,至少能削弱蒙古人的力量,阻止他们南下的势头,减浩门镇将来可能的损失。
但他却不希望西宁军获胜,不仅是因为目空一切的李自成,连那几名信奉主的西宁辅兵,在他眼中,也逐渐令人生厌起来,“愚蠢的汉人,连无所不能的真主安拉都不相信!”
万一西宁军真的战败,会有什么后果?蒙古骑兵会不会衔尾追击,直接南下卡当山?这些愚蠢的西宁兵,真能依靠那道刚刚筑起的石墙,就能阻止蒙古人南下吗?
如果发生战争,最好让汉人顶上去,回人壮丁可不能面对蒙古人的弓箭,他们身上连铠甲都没有……
田浩忽地发现,西宁兵似乎只有骑兵披着铠甲,其余的士兵也和回人壮丁一样,连软甲都没有。
原来西宁军穷到这种程度,难怪他们需要爹爹接济粮食!
连铠甲都没有,还要与蒙古骑兵打仗,田浩有些同情这些西宁兵,如果不是李自成眼高于顶,如果不是士兵们信奉什么主……
他隐隐替爹爹担心起来,如果西宁军敌不住蒙古骑兵,那浩门镇送给西宁军的五百石粮食,会不会成为蒙古人血洗浩门镇的借口?
即使浩门镇没有参与这次汉人与蒙古人的争斗,一旦蒙古人南下有机会进入浩门镇,血腥一点也不会少,但田浩却愿意将这笔账算在西宁军的头上。
以现在双方实力的对比,西宁军战败,几乎就是时间上的问题,蒙古人的战马、弯刀,遮蔽日,每到一处,便是血流成河,区区西宁军,连铠甲都没有……奥,西宁军也有骑兵,但汉人的骑兵,从来就是战场的配角,恐怕过了今日,连这样的配角都没有了。
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凭空引来这些汉人,他们除了会消耗粮食,还能做些什么?真是作孽!
蒙古人每次入侵浩门镇,都是适可而止,这次西宁军要是战败了,不知道蒙古人会不会找回人算账,在浩门镇制造更加严重的血腥。
他只能依靠真主安拉了。
田浩躲在大帐中,默默向安拉祈祷着,求了半个多时辰,估计安拉要休息了,这才沉沉睡去……
他忽地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睁开眼一看,日头已上三竿了,光线虽然未能穿透帐篷,却在帐篷的顶部留下一道绚丽的光斑,“哦?我怎么会睡到这么晚?”
田浩揉揉双眼,翻身起床,穿戴完毕,掀开帐篷的滚帘,向外一看,一时竟呆住了!
除了刚刚回来的西宁骑兵,还有数不清的牛羊,靠近卡当山的一侧,还绑缚着数十名粗腰******的女人,不用多言,那一定是蒙古女人!
难道西宁军真的打败了蒙古人?
田浩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竟然问了这么愚蠢的一个问题,如果蒙古人不是战败了,他们会将自己的牛羊,还有女人,拱手送与西宁军?
他悄悄出了帐篷,来到欢快的西宁军士兵身边,整个西宁军都沸腾了,连同修筑城墙的辅兵,也停下来手中的活计。
还有一些明显喜好女色的士兵,将目光盯在蒙古女人的腰身以上,难道他们敢当众就将这些蒙古女人吃了?
但热闹是他们的,田浩依然感觉到一丝孤独,没有一名士兵与他打招呼,与他分享胜利的喜悦,似乎这场战争的胜利,与回人没有任何关系。
刘云水正在声地向李自成着什么,也许是在汇报战果,也许是在夸耀自己的战绩,但没有回人支持的五百石粮食,你们能赢得这么轻松吗?没有……
田浩发现,回人还真没做多大的贡献,壮丁们参与修筑的城墙,在这场战斗中没有发挥任何作用,战争,离卡当山还远着呢!
这一次战斗西宁骑兵是深入到蒙古人境内,在蒙古人的土地上打响的。
牛羊、女人、土地……田浩轻声念叨着,蒙古人交出他们最为宝贵的物事,战败是显然的,难道西宁骑兵比蒙古骑兵还要强大?
不,蒙古人一定是中了西宁军的圈套,一定是这样的,不管事实如何,田浩暂时相信了,只有这样,一切才会顺理成章。
牛羊被赶入后方辅兵的营地,暂时交由他们管理,蒙古人女人也被送到后方,按照李自成的意思,她们将暂时替西宁军牧养这群牛羊。
刘云水则随着李自成入了大帐,详细汇报这次突袭的的情形,“……我们趁夜发起进攻,等到蒙古人发现情况不对,兄弟们已经扑向一个个的蒙古包,有些壮丁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光着屁股出来迎战,但很快就倒在血泊中……”
在刘云水押回的斩获中,并没有壮丁与孩子,可想而知,他们绝对不会被放回,为了封锁讯息,他连一只羊都不会放过,何况是会话的人!
李自成没有责备他,战争从来没有半点温情,怜悯敌人,不仅是对敌人不尊重,更是对自己的残忍,谁能保证这些壮丁与孩子,将来不会成为危害汉地的另一批游牧骑兵?
在敌人足够强大的时候,必须一点点消耗它,当你有了藐视敌人的实力时,你才有同情弱者的资格,而西宁军,显然还没有这个资格。
否则,又为何要兴师动众,当道修筑石墙?
“云水,战场处理得怎么样?”
“蒙古人的尸体都扔进河中喂鱼了,但血迹……夜晚看不清晰,恐怕未能完全清理干净!”
李自成并没有要求刘云水完全消除战场的痕迹,伤亡那么多人,要想隐瞒已经发生了的战斗,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如果麦力不知道部众被杀,又怎会快速南下复仇?
西宁军需要做的,是要欲盖弥彰,既要消除一些痕迹,麻痹蒙古人,又要让他们发现端倪,进而大规模实施报复。
这一次战斗,不仅消灭了麦力干部的两个部落,西宁军更是凭空得到上千只羊,超过一百头牛,还有接近百匹的战马。
二三十名蒙古女人,让李自成稍稍有些意外,如何处理这些女人,他一时犯了愁。
在做出最终的决定之前,先让他们在山谷中做个牧羊女,不过战马全部收归刘云水部,不能让她们有逃跑的机会,蒙古女人中会骑马的不在少数,一旦跨上马背逃命,她们恐怕不输男子。
此消彼长,不知道麦力干得到讯息,会用什么方式发泄他的怒火,马奶酒、皮鞭还是女人?
“云水,先下去休息,麦力干要是知道西宁军屠杀了他的部众,恐怕用不了几日,便会疯子似的赶过来。”
“大人,游骑侦讯得知,又有一个蒙古部落南下,人数恐怕超过昨晚的两个部落之和!”
“那是多大?”李自成也想大干一番,现在多消耗一些蒙古人,将来麦力干南下的时候,实力就会弱一些,给西宁军造成的威胁就会一些,不过,凡事都得有个度,如果让西宁骑兵与麦力干拼命,他实在舍不得,也没有这个必要。
“据安平,人数可能超过两百人,不过壮丁肯定不到百人,”刘云水已经盘算过了,“大人,我们这次得到的战马,可以武装同样数量的辅兵,虽然兄弟们有一些伤亡,但我们骑兵的数量,却是不减反增,又不用分兵……”
“考虑到地形因素,云水看,你要几成把握?”
“至少八成!”刘云水断然道:“我们应该有超过五个百户的骑兵,而蒙古人的壮丁不足百人,以五敌一,又是偷袭,难道西宁骑兵都是玩杂耍的?”
“蒙古人部落大了,外围必然会有哨兵,再要偷袭,恐怕不容易了,”李自成摇了摇头,又道:“而且山路狭窄,西宁骑兵将很难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大人,麦力干的壮丁就那么多,死一个就少一个,最后决战的时候,兄弟们也会轻松些!”
李自成想了想,还是狠下了心,骑兵是用来打仗的,只有在战场上经历血与火的考验,骑兵才会成熟起来,战斗力也会随着增强。
当西宁军最后依托城墙与麦力干部决战的时候,战场的主力反而是步兵,现在差不多是骑兵最后的机会了,遂道:“好,但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干完这一票,什么也别管,连战场都不用打扫,立即回来,我们就等着麦力干南下!”
“是,大人!我会尽量减少兄弟该们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