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中,她还看见了邹奶奶,邹奶奶质问她:
“小敏啊,奶奶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不能帮奶奶好好照顾一下晓艾和她的孩子呢?小敏啊,奶奶对你太失望了!”
“奶奶,不是的,我有想着好好照顾他们,我只是……”何敏无声地呐喊着,无助地祈求邹奶奶原谅她的失职。
之前和都小帅通电话的时候,这孩子说话和情绪方面明明一切正常,还非常的积极向上。
怎么突然就、突然就……
何敏想不通,越想头越疼,心口也隐隐作痛。
她闭着眼睛挣扎了一会儿,无奈地睁开眼睛,茫然和悲痛的情绪自眉梢眼角溢出来。
贺楼通过后视镜看到何敏刚闭了一会儿眼睛,这会儿又睁开了,睡不着便不睡吧,他找了一个可以舒缓人情绪的轻音乐播放着。
孩子才巴掌大点的时候,他亲妈就丢下他去读书了。
那会儿,何敏但凡有时间就守着他,后面忙工作和学习了,她也是尽量挤出时间来陪着孩子一点点长大!
孤独过的人才最知道孩子内心深处的孤独,没有父母依靠的人才知道父母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重要,可是现在……
她几乎是看着孩子从猫儿般大小一点一点长成一个活泼可爱的大孩子,四五年的陪伴、四五年多的成长、四五年的情感相依……
她才放手一年,才一年,竟出了这种事……
她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孩子的异常呢?
她不能原谅自己!
想着想着,有泪水自眼角滚落。
她好恨这无用的泪水啊,她不想流这无用的泪水。
但是她控制不住!
何敏脑子很乱,都郝、刘晓艾、滕老师的面目一个一个在她脑海中闪现,到底是谁将一个小孩子欺负到轻生……
不管是谁欺负了都小帅,她一个都不想原谅,因为他们都没有照顾好都小帅。
这一次,不管都郝和刘晓艾怎么想,她都要把都小帅带回老家来,然后守着他长大……
贺楼的音乐并没有缓解何敏焦虑、烦躁、怨憎的情绪,反而让何敏愈发烦躁。
何敏忍了一会儿,说:“贺总,我想静静。”
贺楼默默地关了音乐,宽慰道:
“大悲伤身,你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要让自己的身体和精神都好起来,这样才能应对魔都发生的事情!”
何敏何尝不明白贺楼说的道理,但是此刻,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思绪、甚至身体。
她说:“贺总,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贺楼:“嗯,你说。”
何敏:“您是一个男生,您知道怎么样会击溃一个男孩子的心理吗?”
贺楼:“生于不同境遇的人,击溃他的点会不一样,落魄贫穷、家人生病、爱人分离……都曾击溃过我。”
何敏:“嗯,他的境遇和您不一样!”
贺楼:“大部分男人只是比大部分女人稍微理性了一点点,他们的心都是肉长的,情感都差不多,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遭遇失败、亲友背弃、信仰倒塌……都是很崩溃的事情!”
何敏:“您说,有什么事情能将一个男孩子折磨到轻生?”
贺楼沉默了,他大概知道魔都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魔都对何敏来说重要的男人不过两个,都郝是何敏姐夫,何敏不至于为了姐夫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那就是那个小屁孩了!
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一个日日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一个得万千宠爱的宝贝疙瘩……他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贺楼想不通!
就像汗滴禾下土的农民想象不到皇帝一天要吃几个大饼卷大葱一样,贺楼想不通都小帅有什么理由去轻生。
但是他好像又能理解都小帅的烦恼。
一个出生就在罗马的人,那他余生的方向便是朝天阙了吧?!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贺楼缓缓道:“成年人走到那一步的原因很简单,一个是想不开,一个是想开了!”
那么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呢?
贺楼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小孩子跑偏了,大概率是没玩痛快。你回头带他看看大千世界多有趣,小孩子玩心大,然后就什么烦恼都忘记了!”
何敏怔怔地问:“灯红酒绿的魔都还不够有趣吗?”
贺楼:“那你说魔都为什么称之为魔都呢?”
何敏失魂地喃喃道:“魔都、魔都……是啊,它为什么叫魔都呢?”
贺楼见何敏拧巴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他宽慰道:“你看看手机,没有坏消息的话,那就是事情没坏到你认为的地步!
好好睡一觉吧,养足了精神,才能陪他一起对抗全世界的没意思,然后去迎接一个有意思的生活!”
何敏听话地低头看了看手机,朱红两分钟前发来消息:“小帅度过危险期了,魔都的事情我会查清楚,”
半个小时前,刘晓艾也发来一条消息:“大敏,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何敏有点想吐,昏昏沉沉半睡不醒地煎熬着。
贺楼没有经过何敏,直接与朱红联系上了,向朱红要来了医院的地址,然后把车子开到了医院楼下。
何敏是被医院的担架给迎接到特护病房的,和都小帅当了病友。
病房外长椅上,都郝坐在长椅东头闭目养神,贺楼窝在西头呼呼大睡,开了一夜的车,他是真累了。
病房里,监护仪器滴滴答答地响着,朱红一双眼睛盯着一大一小两个人,老弱病残的三个人,画面说不上来美好。
中午阳光正盛,何敏慢慢醒来,转头就看见插满管子的都小帅,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撅过去了。
刘晓艾想上前给何敏顺顺气,何敏一巴掌给她攘过去了,都郝蔫了吧唧地站在贺楼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朱红不动如山地坐在都小帅床沿,问:
“从昨天到今天,我什么都没问,因为不想听你们两个的辩解之词,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该查的都查清楚了吧?趁人都在,说说看,都听听!”
刘晓艾无力地看了都郝一眼,都郝从贺楼身后抻出头来,说:
“妈、大敏,对不起,这事是我和晓艾的失察,我们识人不清。
那个滕老师的孩子不是被送去寄宿学校了,滕老师的妈妈也不是被送去养老院了,他们都被送去精神病院了。
滕老师她、她……”
何敏:“所以滕老师也有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