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既平,吴起又不愿入郢,汉王遂派相国卫鞅亲自前往郢都,会同征北将军淳于浩,征西将军王廖,征南将军吴耕,共同接管楚国疆土。
对于楚人挂在嘴上的“楚虽三户”,汉王亦是毫不手软,不仅屈、景、昭这三大家族,包括其他楚王后裔衍生出来王室之后,全部迁居往昔日匈奴、东胡、林胡故地,消灭他们犯上作乱的根基。
汉王特别点名“项”氏,要全部迁出楚国地盘,分散到穷荒绝徼、不毛之地,并且要严加监控。
这些人都是在楚国盘踞多年的老贵族,其家产全部没收,并分给其他穷苦百姓。
这一招“又打又拉”,一下子就将楚地人心很快平定了下来。
建元二十年的新年,整个汉国都沉浸在灭楚之后的喜悦中。
汉王俱酒下令正月十五为“元宵节”,满城放灯,以纪念先师墨子。一时长安城中火树银花,击鼓吹箫,一派欢庆氛围。
齐国再派使臣前来,祝贺汉国灭掉楚国。汉国对使臣又是一番厚赠,信誓旦旦地恭祝汉齐友谊地久天长,然后齐使满意而归。
周天子也派使前来,送上几条肉干,以示对汉国灭掉楚国的祝贺。汉国对周使则极尽冷落之能事,与齐使形成鲜明对比,周使落寞而去。
如今的齐国,主要兵力已经深陷泗水、九江之间,临淄防守空虚,灭齐只在瞬息之间。
当今天下大势,已经明朗,只有齐国君臣如同鸵鸟一般,把头颅深深埋在土中,不愿面对现实。
然而,汉王没有下达灭齐的命令,而是带着吴期、怀木、慎到、乐池等人,东出函谷,微服前往云梦山,拜见当世高人鬼谷子。
这一路上,除了周天子的洛邑,已经全部都是汉国国土,安全自然没有问题。
当年,鬼谷子答应过俱酒,关键时刻,愿出手相助。但汉国对天下的统一大业,推进得顺风顺水,所以就没有来麻烦这位世外高人。
鬼谷子仙风道骨,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容颜居然没有任何变化。
俱酒执弟子之礼,恭敬地向鬼谷子道:“弟子心有难事,特请吾师为我解之。”
鬼谷子道:“大王言重了!如今天下即将归一,生民安定,指日可待,汉王功德,盖三皇而高五帝,当称始皇帝!”
俱酒大惊,称“始皇帝”这事儿,确实在他计划之中,也是此行他要求助于鬼谷子的事情之一。
然而能被鬼谷子一语猜中,还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俱酒连连谦让:“弟子何敢?”
鬼谷子道:“天道使然,天道使然,岂大王可以擅辞者乎?”
俱酒不再坚持,他望望左右,吴期、乐池、怀木、慎到之流,心道:老神仙这话,尔等可都听清楚了?!
“德兼三皇,功过五帝”这样的词儿,可都是老神仙说的,而且还说是天道使然,将来朕称“始皇帝”这回事,尔等看着办吧!
俱酒又道:“弟子此来,还有一事相求。”
鬼谷子不等俱酒开口便道:“大王所虑者,周室也。”
如何解决周王室这个棘手的难题,一直在俱酒的心头萦绕。
如果是改朝换代,一个王朝推翻另一个王朝,类似于商代夏、周代商一样,完全可以给自己披上一层正义的光辉,将前朝喷成人神共愤的桀纣。
然而,周王室并非直接革命的对象,它既没有权力,也没有武力,却以“天下共主”的形式存在,令人无法下手。
当然可以直接派兵进入洛邑,灭掉周室,但少不得被世间清议之人,扣上“欺侮故主、以下犯上”的大帽子。
更有别有用心者,会奉上“暴汉”这个恶名,并号召列国遗老遗少伺机作乱。
或者也可以搞一场“禅让”的把戏,但仍骗不过天下悠悠众口,成为汉室光鲜外表上的一道伤疤。
如何稳妥地处理好周天子这只瘦死的骆驼,非常考验新崛起政权的执政智慧。
而鬼谷子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亲自下山前去处理此事,更令俱酒喜出望外,这老神仙真不是盖的,朕的心思,他老人家一猜就中。
“多谢吾师,弟子还有一事……”
“九鼎之事吧?”鬼谷慈眉善目地笑着,将俱酒的心事完全识破,一一道出。
俱酒佩服得五体投地:“吾师真乃活神仙!”
鬼谷子道:“夫九鼎,成于大禹,迁于三国。夏后氏失之,殷人受之;殷人失之,周人受之。今周室气数已尽,吾当助鼎归汉。”
俱酒道:“九鼎沉重,不易移动。这些年来,弟子麾下墨匠堂,颇有些省力器械,弟子命其前往洛邑,以助吾师。”
鬼谷子含笑点头:“此前大王向老朽索要苏秦张仪,此二子者,已然学成,就由彼等与墨匠对接吧。”
俱酒此行的三件心事,未曾开口,全数被鬼谷子猜中;其实俱酒也猜中了鬼谷子的心思,显然,鬼谷子是要在九鼎上做做手脚。
俱酒再拜道:“今天下甫定,百废待兴,弟子德薄力浅,还请吾师下山相助,以救万民……”
对鬼谷子这样的高人,当然不能用封侯拜相来利诱,要用拯救天下苍生一套说辞,俱酒显然是对人下菜,揣摩精准。
但鬼谷子呵呵笑着制止了俱酒的话头:“呵呵,老朽当初曾应汉王三事,如今三事已毕,无复多言。”
俱酒当然记得,当初他纠缠鬼谷子下山,鬼谷子无奈,答应他可助其三事。
但这当口,见识了老神仙的过人之处,就必须装糊涂:“何谓三事?弟子记不得了,吾师万勿推托。”
鬼谷子拈须大笑:“呵呵呵呵,王者以信治天下,当金口玉言,万勿擅废!”
鬼谷子又叫来苏秦张仪与汉王相见,这一对鬼谷精英,已经长大且学业有成,鬼谷子将他们交给汉王,助汉王统治江山。
汉王大喜,至此,汉王帐下,已经集中了八位鬼谷精英,分别为孙膑、带佗、庆载、江牟、陈赤、风破、苏秦、张仪。
如今天下将定,苏秦张仪显然没有了纵横捭阖的用武之地,不过打江山难,坐江山更难,治理天下可不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能不能建立超过师兄们的功业,就要看这二位在治世过程中的表现了。
汉王又盘桓一番之后,也不敢过多打扰鬼谷子清修,于是拜别下山,前往邯郸郡而去。他要提前侦察一下齐国的动向,为如何消灭这最后一个诸侯筹划一番。
汉王走后,鬼谷子唤来了苏秦和张仪:“当初汝等尚且年幼,汉王慧眼识珠,向老朽索要。如今汉王功业已成,汝二人无功入汉,恐难立足。为师就送妆二人一桩功劳,且往洛邑一行,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去吧!”
“诺!”苏秦、张仪拜别了鬼谷子,率领一班鬼谷门人,悄悄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