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陷入安静。
雪长岳垂下眼帘，不知自己该想什么。
是回顾自己这一生有多失败？还是未来他究竟是否还有路可走？他不清楚。
他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他抬眸，看向房间中的另外一人。
这一眼，究竟是为什么呢？
想确认她和自己一样迷茫无措，好安慰并不是只有自己跌入泥潭？
还是希望自己能得到一根绳索，在这绝境中给自己安慰和拯救？
但这两样他都没有看到。
秦柿柿在那里认真思索自己的事情，那模样差不多把他给忘了。
“……”
不得不说，雪长岳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他依稀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那时候的他高坐于上首，俯视着灰扑扑的她，心里一阵不耐烦。
他想，自己必须收这么平庸的人当自己的徒弟吗？不过是被她的父母救了一次，自己这光辉的人生，就要永远蒙上这样一层阴影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秦清清，那个钟灵毓秀的天才，把他从道义中拯救出来——反正她们是姐妹，他只要收一个就行了，那收谁不是收。
他就这样无视了那个孩子，无视了她怯生生的眼眸里，最干净的仰慕。
他不缺爱。那些真挚的感情在他的生命里平常得如同清水唾手可得，所以他并不懂得珍惜。
所以他既没能保住那些爱，也没能护住那些爱他的人。
说起来，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面前的少女就想到了什么。
“这阵法一定不止有七星杀阵。”
她用一种断定的语气说道。
因为她没法联系上宗门福地的小师叔。
正常不应该这个样子的。七星杀阵再厉害，也不该拦住传讯玉简。
而且，其实她有一条小路，可以不接近宗门福地就回到福地内部。
那就是她空间玉镯中的那道与四师兄炼器室相连的小门。
之前在魔渊，她都能利用那道门回到宗门福地，由此可见这条小路有多么坚固稳定。
然而就是这么一条路，此刻却走不了。在来华清宗之前秦柿柿就试过了，那扇门后就跟有一堵墙似的，根本跨不过去。
七星杀阵做不到这一点，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因为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所以一开始秦柿柿不想从它着手，而是想着先把那个破七星阵停下来再说。毕竟只要七星杀阵停下来，护山大阵就破不了，小师叔应该就不会落入全一手中。
但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七星杀阵破不了，就只能用试图找到别的路径。
那就必须更清楚地了解全一手里的牌。
“可是，我不知道。”
雪长岳又一次露出迷茫的神色，“秦清清究竟做了什么，我不清楚。”
“那你就去问呀。”秦柿柿无语道，“难不成你要我去问？”
雪长岳：“……”
确实，这事儿秦柿柿出面，怎么着都不合适。
可，他要怎么再面对秦清清……秦清清可是想要他元阳啊！
雪长岳此时有种抱紧自己的冲动，好几百岁的人了头次有种要失身的尴尬。
不过华清宗雪掌门到底有点气性，雪长岳强自镇定下来，对秦柿柿道：“我可以尽力一试。只是……”
他的目光再次恢复锐利，问秦柿柿：“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秦柿柿挑眉：“拯救世界的机会？”
雪长岳：“……”
“开玩笑的。”秦柿柿笑，“我明白，雪掌门这样的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的。就算你也是修真界的一员，做这些事说到底是在拯救你自己，但毕竟是我提出来的，我就出点血，权当做慈善了。”
这夹枪带棒地阴阳完雪长岳，秦柿柿手探入空间袋中，取出一枚丹药。
“清心丹，有压制蛊虫之效，我想雪掌门应该挺需要的，是吧。”
雪长岳眼睛都亮了。
他当然需要，很需要。
而且秦柿柿只是这样拿着，那沁人心脾的丹香便钻入他鼻中，可见这枚丹药品级之高。
这一枚丹药下去，蛊虫可能都不仅仅是被压制了，能直接见阎王。
雪长岳身上的丹药法器全都被秦清清收走了。这样的丹药，他当然想要。
“除了这个之外，你能不能，帮我解开我的心魔？”
雪长岳满眼都是期冀，语气前所未有的热烈。
眼前这个少女真的能拯救他。
那她能不能，多拯救他一点？
“不好意思哦，不行。”
秦柿柿淡漠道。
这样直白的拒绝让雪长岳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他急急地辩驳道：“可是，我的心魔最开始就是你给我种下来的！因为这心魔，我从接近化神的修为掉到了金丹，这么久了也始终无法突破，只要修炼就会经脉倒错，甚至口吐鲜血！这都是你造成的，你难道不应该帮我恢复吗？”
这一串话，引得秦柿柿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他。
“心魔只能自己破，这是常识。雪掌门你都修炼了几百年了，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明白？”
秦柿柿毫不留情地反问雪长岳，并继续道：“至于你为什么会中这样的心魔，又为什么修为跌落又不得寸进，你应该明白原因。”
“把错事都归咎在别人身上很容易，但也就等于放弃了再出发的机会。”
“……”
雪长岳颓然跌坐在地。
是啊。是啊。
这些都是特别浅显的道理。
可他不懂。
这几百年的修行，都白费了。
毕竟，连人都做不明白，又如何能成仙。
雪长岳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终于发自心底地意识到，原是自己错了。
秦柿柿等了一会儿，面前的雪长岳终于收拾起了自己的颓唐。
原本那个雪山般凛然不可摧的玉面修士好像又回来了。
他伸手接过秦柿柿手中的丹药，仰头服下，而后对秦柿柿道：“你先离去，待我谈听清楚会差人通知你。”
秦柿柿却表示用不着这么麻烦。她取出一只备用传讯玉简，给自己拨了“电话”，再交给雪长岳。
雪长岳将这玉简收好，确保任何人来了都无法察觉。
秦柿柿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走向房间的暗处，身形一晃，人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