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携着柳良娣离开后。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明远和南宫辰傲二人。
南宫辰傲站在门口儿,眸光凝在明远纤细的背影上。
明远有些慌乱地避开南宫辰傲,那让她心跳失速的眼神儿。
她活了两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般失控的心跳,仿佛心脏要蹦出胸腔。
她迅速地转过身子,背对房门,低垂着着头。
眸光无处可落,只能死死地盯着锁住自己双脚的铁链。
逼仄的房间,瞬间变得格外压抑,甚至隔着距离,都能听清彼此的心跳。
安静的气氛,让人口干舌燥,明远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南宫辰傲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但是眼底却有一份解脱和释然,全然却没有了方才的难堪。
曾经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因为什么而悸动,每次他都不自觉地想要逗弄这个小太监。
本以为在琅琊山待久了,难得遇见一个这般有意思的人儿,逗弄几天或许就淡然了。
但是他却像毒一般,蚀骨,沾染了便欲罢不能。
如今他才看懂了自己的心。
眼下或许他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变态。
但是至少自己可以面对自己的心意了。
有些干裂起皮的唇瓣轻掀。
“抱歉。”
南宫辰傲的声音很轻。
轻到明远觉得,那一声是自己的错觉。
简单的两个字里,包含了万千纠结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南宫辰傲薄唇紧抿,用力到让干裂的唇瓣裂开,已经沁出了血迹。
他虽然眼下看不见明远的表情。
但是从微微抖动的肩膀,他便能知道明远在低声啜泣。
深吸了口气,缓解了些许胸口的闷痛。
南宫辰傲有些吃力地,走到明远身侧,凝视他长睫上的眼泪,缓慢地蹲下身子。
几经挣扎,最后才松开紧握的手掌,露出手心儿的一把小巧的钥匙。
“吧嗒”两声。
束缚着明远脚踝,也束缚他自由,更锁着自己心的锁链打开。
锁套应声从明远的脚踝处脱落。
南宫辰傲有些吃力地起身,眸光浓烈而复杂,瞧见明远那张魅惑人心的脸上,泪痕斑驳。
明远也正在呆愣地看他,似乎不可置信。
南宫辰傲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强忍住了将人揽在怀中安慰的冲动。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或许他还可以不顾忌世俗眼光,不在乎龙阳之好的名声。
可是他知道眼前儿的人,是抗拒的,是在乎的,从自己吻他的时候,他抗拒的反应便知道。
自己这辈子浪荡不羁惯了,但自己不忍心拽他一起入地狱。
何况自己体内被催发的情毒,明天尚且不知道怎么样。
呵!明天……
南宫辰傲苦涩地勾了勾唇,眼前的视线有些朦胧模糊。
为了不让明远看见自己的眼泪。
南宫辰傲几乎瞬间转身,不再看明远。
“你走吧。”,他极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
“方才留你,不过是想跟你说一声抱歉而已,是本相孟浪了。
之后本相会找机会,跟太子殿下和柳良娣解释清楚。
断然不会影响,明远公公在延华殿主子心中形象的。”
明远紧咬着牙根,白皙的额头上明显可见暴起的青筋,他忍着不让眼眶里眼泪落下。
可是眼泪,又岂是受他控制的!
一滴接着一滴。
划过他苍白,还微微抽动的脸颊。
想到太子殿下方才的话,明远便觉得呼吸不畅,心头钝痛。
仿佛有一双锋利的铁手,无情地穿透他的心脏。
脸上血色尽褪。
明远的身子,不由地踉跄了一下,他扶着身后的桌子才堪堪稳住。
他深深地睨了南宫辰傲一眼,唇间一抹嫣红,口腔内血腥味儿蔓延。
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房间,纤弱的背影让人心疼。
直到跑出了南宫丞相府,他停下来,抚着胸口,大口地喘息。
他才发现,跟南宫辰傲纠缠了这么久,他原来早就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心丢在了这里。
有些失魂落魄地,看了看自己手中握着的丞相令牌,明远收紧拳头,令牌的边缘硌的他手心刺痛不已。
再回头看了眼,巍峨的南宫丞相府邸的牌匾。
明远迅速地消失在南宫府门口儿。
深院锁黄昏,阵阵芭蕉雨,在几盏微弱的灯火中,淅淅密密。
南宫辰傲站在院子里,眼眶已经被酸涩和疼痛填满。
每一次的呼吸,仿佛被压迫一般带着钝痛。
脸上一片濡湿,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影刃从刑部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自家公子伫立雨中,一袭单薄的青衫已经湿透,身影萧瑟。
空气中弥漫着忧郁的愁绪,在雨中浓墨渲染,锁进自家公子的眉宇间。
一曲清音笛声呜咽,诉不尽红尘滚滚的悲欢离合,道不尽苍茫尘世间的爱恨情仇。
曲终人散,高大凄凉的身躯,在滂沱的大雨中直挺挺倒下。
漆黑无人的宫道,被骤雨的一尘不染。
几盏昏暗的宫灯,映着苍凉忧伤的身影。
明远回到延华殿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连浑身湿漉漉的衣服都未曾换下,就这般若有所思地在窗前站到天亮。
在晨曦乍现的时候,苍白的唇瓣微翘。
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儿,却重新浮现一抹光亮。
昨夜雨疏风骤,今朝晴朗可嘉。
心头的所有不确定,一扫而空。
她李芷怡为他,心甘情愿地赌了这一世。
若有一天红豆成落花,哪怕废尽诗里蒹葭,也定然会把相思放下,此生不复再见他。
明远轻勾唇瓣,轻声呢喃。
“南宫辰傲,从此以后离经叛道,只为你,但愿你不要负我。”
想通一切,明远感觉世界豁然开朗。
给自己简单地拾掇了一番,便去寻找了柳良娣。
蝶衣瞧见突然出现的明远,瞪大了眸子。
“明远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闷声不响地离开,可知道良娣有多着急?”
问完这话,她才注意到明远脸色苍白的像鬼,焦心地问。
“怎么了这是?”
明远压下心底的羞涩,努力勾了勾唇,顾左右而言他。
“这是一个秘密,怎么蝶衣姐姐想念明远了?”
见蝶衣脸色微红,抬手要给自己一个暴栗子,明远麻利地躲了过去,急急开口。
“开玩笑呢蝶衣姐姐,良娣可是起了?”
“良娣已经起了,眼下太子爷正陪着良娣用早膳呢,你若是想寻良娣,只怕还得过上一会儿。”
蝶衣的话刚刚说完,还没反应过来这太监哪里不对。
便瞧见明远在自己的面前“扑通”一声,毫无预兆地跪下,吓得她猛地退了一步。
“明远求见太子爷、柳良娣。”
殿内柳卿卿听见明远的声音,心情一个激动,便放下了筷子要起身。
太子爷神色清冷地微微偏头看向她。
“卿卿若是想让这二人尽早修成正果,便只管安心用膳。”
“殿下此话是何意?”
柳卿卿蹙眉,不明所以。
“若是此刻他心中没有南宫辰傲,眼下便不会出现在这里跪着,名义上是来见卿卿,实际上是来求孤的。”
从昨天晚上暗一回禀,明远偷了南宫辰傲的令牌,他大抵就猜到这人要做什么。
柳卿卿有些委屈地眨巴着鹿眸,太子爷这到底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虽然知道太子爷,一向运筹帷幄,说的话定然有他的道理。
但是这一顿饭下来,柳卿卿还是吃的极不是滋味儿。
最后有些难受地揉了揉胃,“殿下,臣妾胃疼。”
一句话又惹得太子爷沉了脸又心焦。
非得折腾一通太医。
刘全是被暗一从太医院直接拎到延华殿的。
好在最后刘全说,柳良娣只是吃东西急了,有些岔气儿。
而柳良娣的胃,果然没过多久胃部就不疼了,太子爷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些许。
柳卿卿笑太子爷小题大做。
结果又挨了太子爷的一通耳提面命,作妖的小女人才知道乖巧一些。
直到折腾了一个时辰以后,明远才出现在太子爷和柳卿卿的面前。
柳卿卿有些歉然地看着明远。
因为殿内没有别人,太子爷也知道她是女儿身,便没了顾虑,扯着胳膊便想将人扶起来。
奈何明远性子倔,跪在地上不肯起身。
“良娣,让明远跪着,待会儿良娣帮明远求个情便好。”
太子爷垂眸,嘴角儿轻轻抽动了几下。
若是说这大盛皇宫,能找出两个人,是不怕自己的。
一个是他的卿卿,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个狐假虎威的明远了。
呵!
太子爷再抬眼看向明远时,明远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自己怎么有一种错觉,在太子爷的神色里读到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味道。
他强稳住心神,冲着太子爷拱手。
“明远恳求殿下,将南宫丞相禁足于丞相府。
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再参与少女失踪案。”
闻言,太子爷神色怏怏,狭长的冷眸再次扫过明远。
“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
他身为丞相,有自己的职责。
纵然以身殉职,也是他南宫辰傲的本分。”
太子爷明显地感觉到,在自己说以身殉职的时候。
自己身边的小女人和明远的情绪,几乎同时出现了明显地起伏。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身旁的柳卿卿,菲薄的唇角儿扯出一丝笑。
“卿卿觉得,方才孤说的话可有道理?”
柳卿卿刚想起身,但是太子爷一个警告的眼神儿,微微抬起的臀部又坐了回去。
她看了眼明远,虽然知道太子爷不一定是真心话,但是毕竟说的也在理儿。
失踪少女一案,一日不破,便会有其他无辜少女受害。
到时候民心惶惶,只怕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胆大,但是她觉得以太子爷对自己的纵容程度,或许是可行的。
“殿下臣妾有办法能破了这起少女失踪案,殿下可否将这案子交给臣妾?”
说完她又看了看自己硕大、圆滚滚的肚子,尴尬地勾了勾唇角。
“臣妾的意思是臣妾指挥,明远来回折腾。”
“卿卿这是要后宫干政?”
柳卿卿扯着太子爷的袖子轻晃,“算臣妾求太子爷了好不好。”
太子爷旁若无人地牵起柳卿卿的手,放在大掌中仔细摩挲。
薄唇贴到她的耳畔,幽幽道。
“卿卿该怎么还孤这个人情?”
浓重滚烫的鼻息,让柳卿卿的身子狠狠地抖了一下。
俏脸一红,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眸子看向眼底蕴着坏笑的太子爷。
这男人精虫上脑了吧,什么时候都得拿那事儿来讲条件。
但是看了眼跪在地上,身子单薄如同深秋衰败蝴蝶的明远,柳卿卿还是妥协了。
太子爷不讲武德,拿捏了她的软肋。
最后太子爷冰寒带着一丝期待的声音响起。
“既然卿卿求情,孤便且准了,但是丑话说在前面。
若是破不了案,孤倒是不能把卿卿怎么样,但是孤第一个便先摘了明远的脑袋。”
柳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