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飘了三日还没有停下的迹象，天地皆白。
明日是除夕，回春堂门上换了崭新的红灯笼，外墙还刷了新漆。白榆一早就招呼众人，将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寓意除旧迎新。
毛球是极喜欢下雪天的，这让它有种还在极北称霸的错觉，雪团被毛球拉扯长大，生活习性与毛球一样。
一到雪天，俩鸟就跑到深山去撒泼，什么时候雪停了才会回来。
后院的葡萄藤被金天录用琉璃罩了起来，有灵力护着，藤上挂着晶莹剔透的紫红葡萄。
小夭躺在藤下的躺椅上偷懒，嘴里吃着葡萄，透过琉璃罩看外面落的大片雪花。
自从有了去荒漠桃花林的想法后，这么多年，她与相柳尝试过三次，最后一次甚至都能看清树枝上桃花的花瓣了，却始终无法踏入。
那片桃花林在排斥她与相柳。
荒漠比前世更加炙热，不知是因为时间不对，还是因为她如今没有了驻颜花，爹爹娘亲，认不出她了。
琉璃罩上慢慢浮现一张娇嫩的小脸，长眉弯弯，眼眸清澈灵动如小鹿，额前那朵绯红的桃花似在迎着风雪绽放。
愣愣怔怔地看了许久，小夭抹了把嘴，从躺椅上站起，拢了拢脖子上的毛领，出了门。
酒铺的房门紧闭，小夭站了片刻，转身离开，身后的房门却吱呀一声响了。
“金天姑娘，有事吗？”
玱玹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小夭转身看他。往日的布衣换成了劲装，外面披着玄色大氅，小夭眸光闪烁，开口道。
“明日是除夕，人多热闹，本想邀请你们来回春堂一起守岁。”
玱玹温和的回道。
“真是不巧，本打算在镇上过年的，但家里催的急，不敢违背长辈意愿，这就准备离开了，以后若有机会，再一同守岁吧。”
小夭点了点头，正要客套两句，只见从远处飞来一辆华丽的马车，油光水滑的天马长嘶一声，马车停在了半空。
玱玹扫了一眼半空，而后对旁边的老桑低语了几声，不多时，老桑从里屋拿出两坛酒来到小夭面前。
小夭呆怔地接过，就听玱玹开口。
“这是桑葚酒，算是新年贺礼。”
“哥哥！我要在这里过年！”
高辛玖瑶的声音响起，话音落了人从里屋跑出来，看到小夭后，嘴巴翘得更高了。
“要走你自己走，我去姐姐家里过年去，姐姐你会收留我的吧？”
看着拽着自己胳膊的少女，小夭笑着将她肩头的雪拂掉，“听你哥哥的话，回家吧。以后有空了再来这找我玩。”
本也只是说说罢了，但见小夭拒绝，高辛玖瑶顿觉无趣起来，哼了一声，松开小夭的胳膊，一跺脚，飞到了半空中的马车旁。
钻进车厢后，高辛玖瑶掀开车帘，对地上站着的小夭喊道。
“姐姐，我回去过完年就回来找你！你可一定要在啊！”
见小夭点头，这才放下了车帘，理都不理玱玹。
玱玹摇头，对小夭解释。
“我这妹妹自小这样，金天姑娘不要介意。”
小夭摇了摇头，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瓷瓶。
“不知道你们要走，也没把礼物带着，这罐花蜜，你替我转交给她吧。”
花蜜是小夭在药草田里采的，回春堂后面大片的花海中，被小夭辟了块地方用来种植草药，这么大块的药田就采了两小罐。
玱玹接过，对小夭道了谢。
小夭往回春堂走的路上，抬头就看到了空中越来越小的马车，心下怅然。等到收回视线后，便看到街的尽头，站着白衣白发的相柳，双手抱臂正在看她。
相柳鲜少会在外面露出真容，她心中一惊，左右看了看，见有不少人驻足回望那道身影，小夭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赶忙跑上前，将相柳拉到一条小巷的角落。
“你怎么没用幻行术就出来了？”
相柳唇角勾笑，“不喜欢这副模样？”
“喜欢。”
小夭下意识地回道。
相柳一挑眉，“喜欢不就行了，不耐烦变来变去的。”
冗长的深巷，雪花在无声的飘落，远处人声嘈杂。
长身玉立的男子白衣胜雪，白发仅用一根红色束带高束，额前碎发下是轮廓分明的面容，妖异邪魅，唇边挂着慵懒的笑意。
纤尘不染，天人之姿。
相柳这模样，实在扎眼。
“不行！”
“嗯？”
她拒绝的太快，相柳微微俯身，看着小夭，神情不善。
“这个样子的你，只能我看！”
小夭眼神飘忽，舌头在嘴里打结，半晌小声说道。
二人距离太近，那双如深海的漩涡的眸子凝视着小夭，周遭仿佛都被相柳微凉的气息所充盈。
良久，相柳轻笑一声，站直身子，“油嘴滑舌，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说完便闲庭信步地走出了小巷。
小夭抿着唇，跺了跺脚，快步追了上去。
朔风凛冽，大雪纷飞，回春堂大敞的房门透着暖光，木桌上满满当当地放满了菜肴，六人围坐，旁边的围炉上温着酒，烟气缭绕。
毛球和雪团在外疯玩了几日，此时皆是幼鸟的形态，窝在角落的窝里呼呼大睡，放着火灵石的暖炉，使房中温暖如春。
正吃着饭，竖末放下筷子，挠着后脑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爹爹，娘亲，风兰有了。”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白榆瞪着竖末，“怎得不早说，我好备些开胃的菜。”
风兰护着竖末，对白榆笑道。
“娘，不怪他，是我不让他说的，谁知道，他这么藏不住事。
房中欢声笑语，温馨而暖心。
远处亮起了烟火，惊得正在睡觉的毛球和雪团跳了起来。
小夭侧身去望，烟火绚烂夺目，照亮了半个夜空，竖末跑出去，不多时，回春堂的上空也绽放了烟火。
众人起身走出门，小夭现在相柳身边，抬眼看那大朵的烟火在空中炸裂，色彩斑斓，映照着她的脸忽明忽暗，她在大声的喊道。
“相柳，听说在除夕的烟火下许愿，是会被上苍听到的。”
小夭侧身看到相柳也在看着她，薄唇阖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歪着脑袋靠近了些，就听得相柳清冷低哑的嗓音，响在耳畔。
“那我就祈愿上苍，让我的小夭一世安乐无忧。”
又一朵烟火腾空而起，在空中绽放，流光溢彩，火星稀稀疏疏的落下。
烟火之下的两颗心，在慢慢靠近，重叠，融合。
小夭睁大双眼，倏地扭头看向相柳，却见相柳站在一边，在抬眼看烟火，好似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小夭用手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没喝几杯呢，怎么就觉得醉了。
此时脑海中清晰的响起一道声音，懒洋洋地说道。
“你没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