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咬了下唇，挥袖打出一道水波般的屏障，与此同时，身子微微前倾，在相柳的侧脸小啄了一口。
直至水波屏障消失，相柳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小夭却已退到了三步之外。
此时的相柳，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她再熟悉不过。
这眼神于她而言，十分危险。
小夭轻咳了两声，用手拂了拂鬓边碎发。
“这儿有人！很多人！”
相柳听着她欲盖弥彰的提醒，轻哼一声，施施然的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小夭。
嘴唇未动，低哑蛊惑的嗓音却在她脑海中响起。
“我们可以去个没人的地方，慢慢详谈。”
小夭倏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忙不迭得摆着手干笑。
“我这几日不舒服，不可以！”
那双赤色妖瞳仿佛要压制不住般，若隐若现的闪烁着红色光芒，相柳哑声说道。
“你再说一些有的没的来撩拨我，我不介意今晚与你彻夜长谈。”
小夭此时很怂，若是今夜长谈，只怕明日她爬都爬不起来了，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没话找话的问道。
“那什么……你用鬼方氏的身份，想要做什么？”
相柳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回了句。
“做生意。”
小夭皱眉，狐疑的问道。
“做什么生意？”
相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跃过小夭的肩头，看着不远处还在狂欢的人群，懒洋洋地说道。
“自然是杀人越货之类的买卖。你想听？”
小夭再次摇头，相柳既然又拿起了鬼方氏的身份，就说明他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他们虽然早已亲密无间，但实在无须事事报备，只要心系彼此，何须用其他东西来附之枷锁，用以困住对方。
他们沿着河岸往回走，本是小夭在前，相柳在后，走着走着，二人并肩而行。
聚会到了尾声，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东倒西歪的相扶离开。
宴席上，高辛玖瑶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高辛玖瑶正耸垮着肩头，托着腮愣神。
小夭与相柳对视一眼，相柳理了理她的衣领，又将她发髻上粘着的碎草拿掉，看了她一眼，自己径直离开了。
小夭来到高辛玖瑶身边坐下，拿过一个空的琉璃杯，为自己倒了一杯，手停了停，又给高辛玖瑶的空杯续了杯。
高辛玖瑶回过神来，看到是她后，扬起嘴角笑了笑。
“姐姐。”
“开心吗？”
小夭看她神情倦怠，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
高辛玖瑶吐出一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淡淡说道。
“这样的宴会从小到大不知道参加了多少，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习惯了。”
小夭听后，默了半晌，她没有好好的做过几天王姬，与从小到大在王宫长大的高辛玖瑶，有着截然不同的经历。
高辛玖瑶趴在桌上，侧着头看着前方忽明忽暗的篝火，咧着嘴笑了起来。
“姐姐，我有时会羡慕你与防风公子那样的生活，但我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呢？”
小夭看着她，眼神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顺着她的话，问出了心中疑惑。
“我想要的……大概就是与他并肩站在世间最高处，看盛世繁华。”
高薪玖瑶的双眸中有两簇小小的火焰，随着她长长的睫羽而时隐时现，她的声音清脆，语气却有些老气横秋。
“清水镇的生活宁静平和，我确实很喜欢。可我的娘亲死在了战场上，我的舅舅舅妈，死在了国争中。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事，在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便没有再奢望过。”
大概是因为金天瑶与其他世家女子不同，她缩在清水镇与世无争，与氏族之间也无往来。
高辛玖瑶只当她是个可以说点真心话的姐姐，在小夭面前，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真实的想法。
小夭的眸光紧了紧，她似乎没有料到，一贯天真，不涉世事的高辛玖瑶，想得竟然如此通透。
爱一个人，愿意为他固步自封，画地为牢。
小夭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玱玹的身影。
以她的灵力，能探查到周围最少藏了三四个暗卫，玱玹将她保护得很好，只是不知，她可以接近高辛玖瑶，是他无意提防，还是有意为之。
小夭捏起一块碧绿的青菊糕，看了两眼，咬下一口后，随口问道。
“今夜秋赛就结束了，你们还会回清水镇吗？”
高辛玖瑶摇了摇头，“那里是用来散心的地方。”
“我与玱玹的身份，你都已经知道的，那里不适合他。”
小夭颔首，玱玹在前世决定参加秋赛不久后，就与她回到了轩辕，如今恐怕也是如此。
“你呢？”
“自然是他在哪我在哪。”
高辛玖瑶这话说的理所应当，小夭失笑，她问这个问题确实是多此一举。
苗莆从暗处走来，先是对小夭微微伏了下身子，对高辛玖瑶说道。
“小姐，太晚了，明早还要赶路，我们回去吧。”
高辛玖瑶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问道。
“姐姐要一起回去吗？”
小夭似笑非笑地盯着苗莆，苗莆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小夭，半晌，小夭收回视线，对高辛玖瑶说道。
“你先回吧，我还有些其他事情。”
高辛玖瑶与她告别，随着苗莆离开了河岸。酒阑客散，篝火渐熄，整条河岸都暗了下来。小夭坐在矮案前未动，招手让婢女又拿来了几壶酒。
此时月上中天，夜风微寒，小夭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将空了的酒坛丢在草地上。
随即又拿过新的一壶，将面前的琉璃杯倒满，长叹了一声，轻声说道。
“最后一壶了，喝完我便回去。”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接近。
“小夭……”
这声轻唤过后，是长久的沉默。
风乍起，青丝飞舞，发尖扫上了他的手背，他迟疑的伸出手，向前轻轻一推。
朝云峰上，火红的凤凰花树下，那架秋千背后，他做出过无数次这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