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她本有无数次做回玟小六的机会，可是那时她心如浮萍，又似冰坨。
她将自己缩在硬壳之中，害怕会步了爹娘后尘，逼着自己从心里将相柳剔除。
在玉山城下，玱玹从假装不识的她身边带走高辛玖瑶时，彼此都已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如今，她是金天瑶，此生也只会是金天瑶。
相柳见她一直拱在自己怀中不肯抬头，拎着她的后领把她从自己怀里扯离。
“你若舍不得他，就回去做他的好妹妹，犯不着在我这哭哭啼啼的。”
揶揄意味明显，小夭哼了一声，双手抓着他的肩膀不肯撒手。
“我不是舍不得他，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曾经比她性命还重要的哥哥，如今被她亲手割舍，虽然是早就决定了的事，但真正做了取舍之后，心中还是有些怅然的。
“走吧。”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简单的两个字被相柳说的缱绻暧昧，扫的小夭耳尖发烫。
灯火寥寥，人影稀疏，青衫白衣，二人并肩走在宽阔的街道上。
“相柳，我似乎想通了一些事。”
长街尽头，一家商铺门前的孤灯，在风中摇曳。
“我口口声声说只做金天瑶，却又执着于进入桃花林。其实没有了驻颜花的我，早就不是他们的女儿了……”
二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相柳牵起她的手，脚步未停。
“随心而活没什么不对。”
小夭沉默不语，又走出几步后，她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两步之外的相柳，认真的说道。
“相柳，我们成亲吧。”
相柳停下脚步，片刻之后，他缓而慢的转过身来，黑如墨玉的眸子凝视着小夭，眸底闪过赤色的光芒，默了半晌，终是问道。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小夭抬头，灿若星辰的眼睛回望着相柳。
“我一直害怕还会像前世那样，因为有太多我们无法舍弃的东西，这是我们之间的阻碍。”
“可这些我自认为的阻碍，不过都是因为我顾虑太多。”
“但现在，我很清楚，不管神农义军结局如何，荒漠中的爹爹娘亲如何，我的选择始终都是你。你生我便生，若你死，我陪你。”
小夭说出这番话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多年来郁结于心的结，她在今夜才真正的理清。
在玱玹问，若是相柳会与他为敌，她是否会对他刀剑相向时，她没有出口的答案是，会。
她曾为了玱玹，为了所谓的立场，一次次将相柳推开。
在龙骨狱外，相柳对她说脚下是大海的时候，在她沉睡三十七年，醒来没去找相柳的时候，在她与相柳逃婚，回到清水镇后……
她一次次的自我催眠，告诉自己，相柳心里没有她，相柳这个人，不适合入梦。
不敢、不肯、不能。
那些澎湃的爱意被她封箱锁死，压在心底的最深处。
就连最后等来了他的死讯，她都不敢承认这份无法言明的爱。
前世，她得到了所有人都认为的圆满，可午夜梦回，无数次入她梦境的人是谁，她心知肚明。
若不是临死前，阿獙出现，她依旧还在骗自己。
溯洄镜带她重生后，她与相柳朝夕相伴，可这种不真实的美满让她惶恐。
她执着的想要改写相柳的命运，害怕相柳在最后的选择里没有自己。
可如今，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心意。
不管结局如何，相柳，是她此生所愿。
身边的空气都好似停滞了一般，相柳长久的沉默，让小夭有些惴惴不安。
她伸手想要扯相柳的衣袖时，突然被他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微凉的气息将她全身包裹，相柳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
“好，我们成亲！”
小夭听着那狂乱跳动的心，眼中泪水簌簌而落，她闷在相柳怀里，用力的点了点头。
许久之后，相柳将她轻轻推离，他胸前的白色衣襟浸了好大一块水渍，相柳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擦拭她眼角渐落的泪水，有些无奈的说道。
“怎么像是被我逼婚了一样，哭得这样伤心。”
小夭抬手用袖子在脸上摸了一把，带着湿气的兔子眼瞪着相柳。
“我这叫喜极而泣！难道你想反悔？！”
擦拭着眼角的手，摩挲着她娇嫩的面颊，相柳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眉眼温柔，他低着头抵着小夭的额，二人鼻尖相触，相柳哑声说道。
“我是怕你反悔。”
小夭忽闪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她望着那双略显赤色的眼眸，一字一顿的说道。
“相柳，能嫁给你，是我两世之愿，永不悔。”
相柳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妖瞳尽显。吐息有些加重，摩挲着脸颊的手扶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揽着那盈盈一握的腰身。
微凉如玉略带干涩的唇覆上了那瓣柔软之上。
由浅至深的抚慰着彼此，唇齿传来的湿润慢慢浸透了他的唇，他的心，覆在细腰的手渐渐收紧，似是要把她揉进血肉之中，永不分离。
远处传来长啸，由远及近，渐渐清晰，巨大的阴影停在二人上空，遮住了月色，是许久未见的毛球。
小夭羞红了脸从相柳怀中退了出去，刚想将雪团召出来，却被相柳横抱在怀里，纵身一跃，跳上了毛球的背。
自从雪团从大号山鸡变成了白凤凰后，小夭外出都是骑着雪团的，细想下，她已许久没有同相柳同乘毛球了。
毛球歪着头看了看小夭，喉咙发出咕咕的声音，似是在跟她打招呼。
她从相柳怀中滑坐到了他身边，伸手抚了抚毛球雪白的羽毛，而后轻轻拍了两下，毛球仰脖发出长啸，长翅一振，向清水镇的方向飞去。
身下的繁华璀璨渐渐远离，小夭看着浮云游动，后知后觉的想到，她好像答应高辛玖瑶要在赤水城多留两日的。
转念又想，这两日不过是玱玹在与她告别，既是告别，早两天晚两天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