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捏紧了身前的匕首,目不斜视地站在阁中。
小王爷笑道:“骆将军特地为你而来,你不与他打个招呼?”
秦安便道:“好久不见,骆将军。骆将军次来应当是为了公事吧,怎会是为了我。对吧,骆将军。”
骆七薄唇微张,秦安便立即转头看向小王爷:“王爷,我不知您为何一定要将我和骆将军扯上关系。但您一定是误会了,还请王爷放我回家。”
“放你回家是不行的哦,在府中住下吧。”
小王爷顺手摸了把她的头发,而后笑着朝面无表情的骆七眨了眨眼。
“秦姑娘肌肤雪白细腻,眼睛也生得好,让人越看越喜欢,短短一天,我就舍不得放她走了。”
“当然,若是骆将军喜欢,我自然不能横刀夺爱,只是我若将秦姑娘让给骆将军,骆将军该如何回报我呢?”
他忌惮骆七,也嫉妒骆七得军心,但更清楚地意识到,骆七是一把锋利的刀。
若是粗暴地折了,未免太可惜。
还是将这柄刀牢牢地握在手中更好啊。
骆七处处谨慎,好似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实则还是有柔软之处。
他费尽心思让人挖出了秦安,笃定秦安就是骆七的软肋。
此刻,他捏着骆七的软肋,几乎胸有成竹,下一息骆七就会俯首在他跟前。
可是,骆七没有俯首——他看到骆七万年不变的平静面孔上出现了皲裂的痕迹,与此同时,他的肩膀传来剧痛。
他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去,只见一柄匕首深深扎入了他的骨头。
接着,他又看着秦安拔出匕首,方向一转,将匕首插入了她自己的心脏。
匕首被拔出的瞬间,鲜血喷涌而出,他痛晕了过去。
闭上眼之前,看到的是慌忙冲进来的侍卫,以及落入骆七怀里的秦安。
她面色惨白,活不了了。
…………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骆七总是冷静的。
在乱成一片的水阁里,他脖子上还架着王府侍卫的长刀。
双手却抱着秦安的身体不放,眼睛盯着那插在她胸口的匕首上,字字清晰地问,“你医术好,你教教我,此刻该怎么救你?我该怎么给你止血包扎?我能拔下匕首吗?”
秦安摇了摇头:“不行的,我伤了要害,救不了了。但小王爷不会死,你不会被我牵连太深——而且你那么厉害,一定有法子全身而退的,对不对?”
骆七忽然动了动,他抬起手,似乎要反手去抓脖子上架着的长刀,秦安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了他的手。
身体歪向他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别冲动。我知道你有未做完的大事,忍了这么久,不要功亏一篑。”
她松开他的手,转而去摸他脸上的胎记:“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其实我见过你真正的模样——那次你受了重伤,我守了你整夜,替你擦洗,不小心看到了。”
“你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失,秦安觉得越来越冷。
她鼓起勇气,第一次紧紧抱住了他:“我可以知道你真正的名字吗?”
“楚温,我叫楚温。”
骆七贴在她耳边,秦安蹭了蹭他的脸颊,闭上眼,“我记住了。”
楚大哥,希望你以后再无后顾之忧,不受任何人挟制,放手去做你要做的事。
…………
骆七被侍卫架去河东王跟前的时候,脑子里挥散不去的,却是当年与秦安初见的情景。
他只是在武关城里顺手救了她,她便一心一意地跟着他,总是说他善良仁义,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
可是他不是呀,他配不上她真挚纯真的感情。
他无法回以等同的、温热的、干净的真心。
因为他满肚子的阴谋诡计,满腔的仇恨与不甘,还有无法抑制的蓬勃野心。
身份、名字,这张脸,统统都是假的。
他这个人,是由一个个的谎言堆积而成。
落在她的眼里,他却成了天底下最好的人。
好到她甘心为了他舍弃自己的生命。
骆七从未见过像她这样又傻又赤诚的人。
河东王责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眼前总是浮现她那双比漫天星辰还要明亮、总是令他不敢直视的双眸。
现在,那双眼眸再也不能睁开了。
是他害死了她。
是他刺激小王爷在先。
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反而叫她深陷险境。
是他骄矜自傲,自以为将她藏在身后, 藏得很好。
骆七捏着身前她缝制的药包,一字一顿地回答河东王:“小王爷看上了一位女子,女子刚烈不从,伤了小王爷,继而自刎。”
——她要死了,都没忘记替他编一套说辞,都没忘记再三叮嘱他,务必把自己摘出去。
就算小王爷醒了,也要抵死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