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之瑶将一枚玉佩交给守门的侍卫长,请求面圣,侍卫长见雕刻的是祥龙样式,这是只有帝王才能佩戴的样式,自不敢怠慢,立即快步向宫里呈报。
冥邪预计侍卫长走远了,递给随从一个眼色,随从心领神会立即举起弓箭朝西荣门方向的那四道身影射出冷箭,冷箭附上内力,势如破竹划破长空而来。
箭虽强劲刚猛,但距离不近,凌之瑶和安歆四人轻易将冷箭打落,只见远处一栋楼宇处飞下数道黑影,黑影一边朝他们飞来,一边继续朝他们射出冷箭,青天白日的作乱引来禁军围剿,禁军不问缘由亦将安歆四人当作乱党来处理,认为他们是同党演的一出声东击西的戏码,以致于场面一度混乱不明。
冥邪趁乱跃上角楼,神不知鬼不觉取了一名侍卫的性命,剥下侍卫服,将尸首抛入护城河中,而后身影混入了侍卫当中。
冥邪随从皆被生擒,但他们在被生擒那一刻咬破藏在口中的毒,当场气绝身亡,没给禁军问话的机会。
安歆四人亦被禁军控制,气得凌之瑶直跺脚,恨不得手持落樱枪给抓他们的禁军一人戳一个窟窿,好在宫里传出旨意让禁军好生领他们到御书房去,这才将误会解除。
冥邪以侍卫的身份守在角楼直到夜幕降临,然后借小解之故悄悄前往御书房,御书房的灯还亮着,里面传出对话声,冥邪惊异的发现里面有一个身穿黄袍。
所以皇帝南巡果真只是沈沐宸的一个幌子?!
而他在看清那张脸后,惊异的脸乍然浮现出深恶痛绝的恨意来。
恨意蔓延,表情逐渐扭曲,他的指尖深深掐入自己的掌心,仍止不住身体被恨意裹挟的颤抖,六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找他,没想到那个逼迫他下跪叫萧清禹的人竟然是当今皇上沈沐宸,难怪他掘地三尺都未将人找到。
当年的屈辱,他早就想报!
冥邪按耐住内心狂躁的戾气,越是想要一雪前耻,越是小心谨慎。
御书房内。
安歆跪在四具焦黑的尸体前,痛哭得肝肠寸断,几乎抽不上气来,她以为在这个世界上自己终于有了亲人,可转眼而已,亲人却已惨死,这如何不令她悲痛欲绝。沈沐宸看了季飞一眼,很平静甚至是在端详安歆,平静的眸中是不放过安歆任意细微神情的锐利目光。
安歆的悲痛欲绝让他内心并不似面上这么平静,他有些怅然若失,眼前的女人果真不是,那个女人不可能对自家以外的人有如此浓烈的情感,即便是演,也演不出这样的真情流露。
但季飞的出现,让他清楚的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安歆一定与后宫有所关联!
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将一切疑惑暂压心底,然后缓缓道:“鬼幽门夜袭叶府,朕收到信息将禁军派出时已相救不及,致使叶府被灭门,叶府大宅里无一生还,朕虽将鬼幽门叛乱之人一网打尽,但仍让其门主冥邪逃脱,至今尚未擒获。”
暗中窥视的冥邪心中闪过一丝怪异,禁军出现的时间分明是蓄意为之,绝非相救不及,思及此,他露出诡异的笑容。
安歆连日来所有的精神皆是靠一口气撑着,心情始终恍惚空洞,现在听沈沐宸亲口说出叶府被灭,罪魁祸首仍逍遥法外,越发伤心得抽不上气,好不容易艰难开口:“叶府与鬼幽门无冤无仇,鬼幽门为何要将叶府灭门?”
“鬼幽门想将叶府的钱财家业据为己有。这是江湖门派一贯敛财的伎俩。叶府家大业大,被盯上不足为奇。”沈沐宸仍旧以陈述的口吻说道。
沈沐熙不忍,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安歆捂住脸,用尽全部力气将泪水收去,并稳住不让自己再抽泣,她将叶府老爷的尸身抱起,对季飞道:“季飞,把夫人她们的尸身抱上,我们走。”
沈沐熙这才留意到季飞的存在,他愕然看向季飞,与沈沐宸交换了一个眼色。
季飞恨自己无用,见安歆还用得上他,二话不说立即将剩余的尸身抱起,默默跟在安歆身后往外走去。
沈沐宸伸手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有做,倒是沈沐熙和凌之瑶拦住了安歆的去路,沈沐熙关切的问:“你去哪里?”
安歆通红的眼睛盯住沈沐熙,毫无温度道:“死者已逝,总要入土为安。”
凌之瑶赶紧帮季飞分担一具尸身,戚少轩见状,亦默默帮季飞分担一具,沈沐熙不再阻拦,思绪复杂的望着他们离开。
四人离去后,沈沐熙有些不淡定的去抓自家皇兄的手,“皇兄,那个叫季飞的人是瑾悦宫的侍卫!一个后宫侍卫是如何离开后宫然后与安歆在一起的?难道……”
季飞与后宫的关联似乎令安歆扑朔迷离的身份呼之欲出,倘若她只是叶府收留的人,不可能偏偏与瑾妃身边的人扯上关系,瑾妃、季飞、安歆,他们一定存在某种关联。
“来人!”沈沐宸对着门外喊道,御前侍卫立即进来恭敬的等待旨意,“去查季飞是如何离开后宫,又如何成为叶府小姐的护卫的。”
御前侍卫接指退下。
沈沐熙只觉真相犹如一团乱麻,这简直比话本里的故事还精彩,他甚感纠结道:“说不定还真被皇兄猜对了,她就是淑妃。”
沈沐宸却没有说话,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却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在微微疼痛,他惹她伤心欲绝,却只是为了试探她对叶府的态度,她是淑妃吗?无关于她的长相,无关于季飞为何会出现在她身边,摒弃这些外在因素,连他自己都迷惘了,为何在面对她时,总是会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的疼惜和无力感……
瑾悦宫,一宫女前来拜见,告知瑾妃傅云瑾在前殿看到了季飞和一个神似淑妃的女子,傅云瑾震惊万分,失态的站起来:“确定看清楚了?”
“奴婢敢肯定就是季飞,至于那女子,好像是才被灭门的叶府小姐,只是她长得太像淑妃娘娘了。”那宫女信誓旦旦道。
傅云瑾脸色苍白,喃喃自语道:“季飞不是刺杀失败然后服毒自尽了吗?还有那个,那个女人不是死于冷宫大火里了吗?为什么会再次出现!”
她越说越激动,一把抓住那宫女的前襟将人提起来,声嘶力竭尖叫:“她凭什么直接去前殿的!凭什么!”
“娘娘,她不是淑妃,她是才被灭门的叶府小姐,不是淑妃。”那宫女被吓得瑟瑟发抖。
她见傅云瑾神情恐怖,哪里还顾得上瑟瑟发抖,魂不附体赶紧又道:“娘娘,当时季飞服的毒使自己面目全非,也许就是为了金蝉脱壳而设的障眼法呢?说不定他假死后无处可去便入了叶府当起了护卫。”
傅云瑾的情绪有所缓和,她问道:“可看到皇上对那个女人是何态度?”
“很冷淡,只是在交代叶府灭门的经过。”宫女说道,“此次他们来是为了收殓死去的叶府老爷。”
“好,你回去吧。本宫会让家父派人留意那个季飞的。”傅云瑾将人松开,示意退下。
……
安歆找到皇城里的寿材店,寻了上好的棺木和寿衣,自始至终都未说一句话,直到装殓入土,她终承受不住再次失控的伏倒在墓碑前泣不成声,因连日来滴水未进,加之人太过悲痛,以致于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人再次醒来,已在贤亲王府曾住过的偏院,凌之瑶伏在床边睡得不是很安稳,安歆方动一下,她就醒来了。
“你终于醒了。”凌之瑶如释重负,立即唤人去端清淡的膳食,然后细心的将安歆扶起靠坐在枕前。
膳食很快呈上来,凌之瑶盛一碗热腾腾的鲜菇鸡丝粥递给安歆,非常强硬道:“你已经多日未进食,这粥必须喝了。”
安歆默默接过粥,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凌之瑶开口:“你再不吃些东西,一直守在门外的季飞怕是要一直这么守着你也不肯吃任何东西的。”
安歆微怔,无可奈何道:“让季飞进来。”
季飞进来,看向安歆的目光心疼又隐忍,安歆命令他立即下去好好进食好好休息,他本欲坚守在旁不肯离去,但安歆太了解他,告诉他倘若真为她着想便照顾好自己,否则她心中有愧,反而无法静养。
季飞万般不肯,却也只得默默告退。
凌之瑶再次督促安歆喝粥,安歆没有力气与她争辩,也只得在凌之瑶的目视下迟缓的喝起粥来。
实在是吃不下,她忽然道:“你去把戚少轩叫来,他该用血了吧。”
凌之瑶想想还真是,思及安歆如此虚弱却还得给戚少轩用血,她就忍不住叹气,难过的起身走了出去,出门前嘱咐安歆必须把粥喝了,得到安歆的保证,她才消失在门口。安歆忍住想吐的感觉,给自己灌了一杯茶,然后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思绪空洞。
忽然,空气中传来异样的波动,是有人潜入的动静,安歆睁开眼,来者身形颀长健硕,容貌邪魅惑人,狭长的眉眼勾人心魄,他望着安歆,浅色的瞳孔挂着漫不经心的似笑非笑,嘴唇迷人又很危险。
安歆看向来者,来者坐到她对面,径自将她喝不下的粥神情自若的喝起来,他不说话,安歆皱眉,眼中杀意腾起,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
“冥邪?”安歆冷冷开口。
来者正是冥邪。冥邪有些意外安歆认得他,他将碗放下,全然不在意安歆眼中的杀意,反而笑出一种了然于胸,慢条斯理道:“不必一副恨不得将在下千刀万剐的样子,以你的现状是杀不了在下的。在下此次冒昧前来,是有一件有趣的事情与你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