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行动还是非常迅速的,在下定决心要杀武陵王以立威于朝廷的策略之后,第二天便直接上书穆帝,直接弹劾武陵王司马曦以皇族亲王之尊,亲近轻浮小人,招揽亡命之徒,纵容儿子司马纵祸乱朝纲,私自招兵买马,私藏甲胄兵器,图谋不轨,请求免除司马曦及其儿子司马纵的官职,以正朝纲。
桓温的弹劾在朝堂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司马曦是晋元帝之子,地位十分的尊贵,而且为人大度,颇有声望,而且又位极人臣,官居太宰要职,位列三公,桓温竟然弹劾这样一位受朝野普遍尊重的亲王重臣,怎能不让人震惊。
穆帝更是怒不可遏,他认为这是桓温在公然的挑衅皇权,在穆帝看来,桓温如此大张旗鼓的弹劾武陵王,实际就是在报他罢免郗超官职之仇,郗超是桓温在朝廷势力的代表,而司马曦又是反桓温势力的核心人物,桓温妄图想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但是郗超又怎能跟司马曦相提并论的,郗超充其量就是一个士族门阀,而司马曦则是正宗的皇亲国戚,德高望重,二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所以穆帝十分的愤怒,散骑常侍庾柔看出了穆帝的愤怒,于是便趁机向穆帝进言道:“桓温胆大妄为、目无伦理纲常,竟然敢公然弹劾皇室宗亲,实乃大不敬,桓温祸乱朝纲已久,朝野尽知,现在他身在京城,身边兵力甚少,何不趁此机会拿下他,永绝后患呢?”
穆帝虽然愤怒,但是他不傻,他当然知道桓温此时正在京城里,身边也只有两千兵力,但是桓温在京城外面的可调兵力高达数十万,而且还在姑孰城内有驻军,姑孰城离健康近在咫尺,一个昼夜即可抵达,这贸然扣押了桓温,极有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若不好可能会再次酿成兵变,所以慎重之余,穆帝并没有采纳庾柔的建议。
但是穆帝毕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因此决定对桓温还以颜色,既然不能扣押桓温,那么继续来个训斥,于是便在桓温上书当天便下旨训斥桓温目无论理纲常,藐视皇权,实乃大不敬,并对桓温罚棒一年,以儆效尤。
这个处罚已经很轻了,对于桓温来,罚不罚棒都一个样,但是桓温现在要的是杀人立威,他要的是通过弹劾武陵王来震慑朝廷,以便彻底掌控朝政,现在见穆帝不胆训斥自己,而且还敢处罚自己,这让桓温不由的勃然大怒,天子一怒血流成河,桓温不是天子,但是却拥有天子一样的权力和地位,见穆帝如此不识抬举,桓温一不作二不休,决定直接来个武力威胁。
此次桓温虽然只带了两千兵,但是这些士兵都是百战之士,战斗力十分强悍,此时京城卫戍部队还在司马纵手里,大约有一万人的驻军,主要驻扎在城东南的紫金山大营里,桓温命令随行的参将孙无终秘密带领一千人马突袭紫金山大营,以谋反的罪名抓拿司马纵,同时控制京城卫戍部队。
同时桓温又命令另一个参将刘轨秘密进宫招降宿卫禁军首领毛安之,毛安之是毛穆之弟弟,父亲是前豫州刺史毛宝,毛宝曾随温峤一共平定苏峻之乱,战功显赫,受封辅国将军,不过后来在北伐后赵之时不小心溺水而亡。
毛安之因为哥哥毛穆之长年跟随桓温南征北战的原因,早已秘密投靠桓温,所以见刘轨奉桓温之命前来接管宿卫禁军,毫不犹豫的就将部队交给了刘轨指挥,刘轨接管宿卫禁军之后,连夜封锁皇宫各大门,没有桓温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出。
桓温在控制了京城之后,又秘密调驻守姑孰城的部队进京,驻守在健康城西北角的天阙山上,在京城外围担任警戒任务。
至此,桓温算是彻底控制了京城,朝廷里惟一可以调用的兵力可能就是王坦之手中的扬州兵了,可惜王坦之并不是领兵之人,好不容易有个沈劲还弃之不用,所以只能干瞪眼。
至到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穆帝才发现皇宫大门已被封,再仔细一看,身边的贴身护卫也都已换了人,穆帝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从未经历过这等时情的他顿时吓的大哭起来,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啥时候见过这等世面。
然而,还没等穆帝哭完,皇宫大门突然打开了,走进来的正是桓温本人,桓温亲手扶起早已吓的呆若木鸡的穆帝,不由分手把他架上了龙撵,然后亲自护送他上了太极殿,穆帝根本就不敢有任何的反抗,只得乖乖就范。
等穆帝到了太极殿之后,大臣们早已等候多时,大臣们看到穆帝到来之后,也都纷纷叹了口气,他们也早已知晓了桓温控制京城与皇宫之时,大家都在为穆帝捏一把汗,现在见穆帝安全归来,所以纷纷庆幸不已。
桓温扶穆帝登上龙椅之上,便拜倒在地上说道:“启奏陛下,武陵王司马曦及其子司马纵着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散骑常侍庾柔等人蓄意谋反之事已经查明,请陛下速作决断。”
穆帝被吓的战战兢兢,根本就说不出话来,目光不断看向司马昱,司马昱此时也被震惊的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桓温居然如此胆大包大,敢诛杀自己的亲哥哥武陵王司马曦,而一旁的司马曦、庾倩、殷涓等人也早已吓的站都站不稳了,司马曦等人明白,就当前这个局势来看,他们几个人肯定是跑不掉了,按照之前王敦之乱、苏峻之乱时的经验,大概率是要被杀掉的,司马曦叫哭不跌,早知道就不挑这个头了,自己当着自己的王爷多好啊,干嘛去惹这个麻烦啊。
然后此时的司马曦再后悔也没有什么用了,桓温是铁了心要杀掉他了,因为不杀掉他不足以震慑群臣,不杀他不足以威慑小皇帝,所以司马曦必须被杀掉。
站在一旁的司马昱实在不忍心自己的哥哥就这样被杀掉,于是便上前一步说道:“谋反这件事在历朝历代都是重罪,武陵王乃皇亲国戚,元皇帝之子,自幼就聪慧贤达、循规蹈矩,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望大司马能够再查查,看看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司马昱站出来求情早在桓温的预料之中,他当然知道仅凭他一人说辞是肯定无法给武陵王定罪的,因此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向班列当中自己的四弟桓秘使了眼色,此时的桓秘在朝中担任秘书郎,所以位列朝臣班列,桓秘见桓温向自己使了眼色,于是便心领神会,他仵了仵自己身边的新蔡王司马晃,司马晃一个激灵,他看了一眼桓秘之后,不由的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悲戚,他整了整衣冠之后,便走出班列,跪倒在地上向穆帝痛哭流涕的说道:“皇上,臣等受武陵王司马曦一伙的蛊惑,一时鬼迷心窍,曾参与过他们的谋反计划,现在迷途知返,望皇上赎罪。”
司马晃此言一出,朝堂顿时炸开了锅,新蔡王司马晃作为正宗的皇亲国戚,居然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公开自首,同时诬告武陵王司马曦谋反,这是自古以来皆没有过的事情。
面对司马晃的自首与指控,穆帝、司马昱、司马曦被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太极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静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