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五更时分,内官张言复见官家神色甚是疲惫,便询问道,“官家,今日是否需要休朝一日?”
官家摆了摆手拒绝道,“只是这些天夜间难以入眠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如今天色已明,只怕那些朝臣们都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呢!”
“可是,官家还是要爱惜身体才是。”张言复劝解道。毕竟他当年曾追随过先帝爷,见到过先帝爷年富力强,也见过那些荒唐的日子,到最后竟缠绵病榻。一饮一啄皆有定数,无前因就无后果。他虽有很多话想劝,但很多事却由不得他说。
“本就是孤定下的五日一朝,若是今日临时罢朝,那些御使言官们怕是有的谏了。”官家用热帕敷了敷脸,醒了醒神。
“张大伴,你且去取些薄荷脑来吧。”
张言复只得依言前去准备,吩咐下面备膳。
官家匆匆用了几口,没什么胃口,便又停筷不食了。
“张大伴,还是早点去朝上吧!”
官家吩咐道,接着便起身前往大殿。
官家在龙椅上坐定,见下面乌泱泱的朝臣们,便觉得头又疼起来了。
忙抹了点薄荷脑在鼻下,顿觉清醒了不少。今日只怕又是心烦的一天,那和谈一事他已拖了几日,这娄相可不会那么容易罢休。
这时便见到那给事中富问渠上前奏报,“官家,臣前几日驳回的诏书,一直迟迟没有回应,请官家示下。”
官家这才想起那王则端的贬职诏书,就是被那给事中给驳回的。
“当日那王则端屡次替同族遮掩罪责,本就该罚。家国家国,有国才有家,他只顾念同族,荐人唯亲,却忽视朝廷的得失。孤当日所判并无过错,也无据可驳。”官家严厉地斥责道。
“官家当日所判是认定了王则端有庇护同族之行为。但经御史台查验,其多年来一直回避有关金陵府事务,并未插手朝廷历次对那王宗尧的监察,其罪何其无辜啊!”有御史大夫上前直谏。
“那王则端当日在金陵府上报粮草短缺之时,可是为其好生维护,还说不是有私心。”官家越说越头疼,这帮窝犯,互相勾结,监察不严,也不知台面下有多少漏网之鱼。
“官家,是人都有那私情,或同窗,或同族,或亲眷,只怕是官家您也是无法免俗的。那王则端或许有私心,但怜他多年一心为国,尚有回旋之地。望官家收回成命。”
“望官家收回成命。”
台下众朝臣纷纷请求道,官家对此也是极为无奈,君无戏言,如今反倒被逼成这般。
他瞧了一眼下面的娄相,今日倒是安静的很。既不为那王则端出言,也不谈那和谈事宜,只怕是心里憋着坏呢!
“孤当日既然已如此下诏,就无心回转。那王则端当日可说要整顿族风,既是他的心愿,孤自当促成。一屋不扫而以扫天下,身为臣子既然有此担心,那便好好地去金陵府扫一扫吧!孤也希望王氏族中以后能多出几个能臣,切不可再现王宗尧之流!”
众朝臣倒是哑了声,官家以此封口,只怕那王则端是回不得了。
娄相在台下听得,只怕官家是以那王则端为典型,来警示众臣不得抱团行贪污之事。
“官家,朝中诸位大人并非是不认同,只是觉得当日那处罚过重罢了。”
“那娄相以为该如何判罚,是贬还是不贬,是罚俸还是在家闭门思过呢?”官家打了个哈欠,这几日睡眠不佳,现在竟有些困顿了。
娄相见官家眼窝下的黑影,便知其这几日怕是不好受,头疼那和谈之事。
忙岔开话题道,“官家,业精于勤而荒于嬉,您年纪尚小,可不能担搁于那旁事,反倒伤身啊!”
那群谏官见娄相如此说法,又看到台上官家那深深的黑眼圈,便似找到了突破口,纷纷进言痛批。
官家是听得头疼欲裂,精神不济,只得退朝避避风头。至于那王则端一事也被这么一岔,只好就此搁置了。
至于娄相下朝之后,约了几个朝臣去那僻静之地商议对策去了。今日朝上之所见,官家的态度甚是坚决,那王则端怕是只得去那金陵府暂代一些时日了。至于何时得归,还得另寻时机才可。
内官张言复看官家这几日为朝堂之事烦忧,寝食难安,他甚是担扰。
静候官家入眠后,这才去到那孟太后处求助。
那孟太后自从还政于官家后,便不理世事,只一心求道。恰好这日正是那八节日(俗语中的四时八节,八个节气其中之一),乃天上八极天尊天君同下人间,察辨善恶,录人罪福的日子。
孟太后早早地就用过素膳,吩咐女官道,“今日老身需静休一日,无事切不得打扰。”
便进入静室,点燃香火,盘腿坐在蒲台上,诵读起经文来。
“太上曰: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
女官见内官张言复匆匆而来,便在门外拦住了他。“张内官,太后娘娘正在里面修斋,可万万打扰不得。”
“那太后娘娘今日尚需多少时辰,奴才可是有要事求助。”张言复询问道,毕竟事关官家身体康健,这么几日下来,官家可是消瘦了几分。
“张内官若是不急,黄昏时分太后娘娘应能完课,到时即可再来。”女官婉拒道,那孟太后修行自有定期,可是担搁不得。
张言复在门外徘徊许久,听得里面诵经声不断,便知道太后娘娘是无心理会他的,只得悻悻而去。
孟太后在静室内听到外面的声音,也知道张言复来只怕是官家有事。但既然那张言复不急,只怕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等晚些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