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韩晖便吩咐家中侍从,去书院告了假。
昨日应承了外祖,陪他去城中挑选御冬的衣物。如今正值夏秋交替之时,那成衣店虽有厚褂,但这御冬的毛皮委实是不好找。
他们在城中逛了许久,都未找到合适的,只得暂且买下几件厚褂,将就使用。
韩晖也甚是着急,正想向外祖提议去齐慕两家问询一下。毕竟两家在这金陵府中经商多年,必是有什么别的渠道,解决这难题。
迎面正撞上新任知府来此处巡视民情,韩晖忙闪身躲入侍卫身后。
“这不是陈太傅么!这么着急忙慌地这是在干什么呢?正巧下官今日尚有很多府衙上的事不甚明了,需要请教一下你呢!”
“王知府,老夫尚有些东西并未置办齐全。午时过后便会去知府衙门与你相商。”陈太傅推辞道。昨日该交接的都已交接,今日这么巧撞上了,怕是早派人跟随了。
那王知府瞥了一眼侍卫手上捧着的衣物,又瞧了瞧身后的店面,恍若如梦初醒般说道,“瞧瞧下官这记性,昨日这刚接手金陵府,公务杂事一大堆,都忘了陈太傅明日将要启程去那北边。如今怕是正忙着备货呢!”
陈太傅呵呵两声,也不开口接话,看看他还有何话好说。
王知府见状也不尴尬,继续说道,“下官可是记得陈太傅可是信州人(今江西上饶),地处南方潮湿之地,怕是适应不了那北地的寒风吧!这可如何是好!”
“想来王知府生于此,长于此,必是对这金陵府熟悉得很。老夫正需要熟人引路,采办一些东西。相请不如偶遇,不如……”陈太傅借此相邀,只要老夫脸皮厚,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下官离乡日久,如今怕是连家门都不熟了,可不敢给陈太傅你带路。不然耽搁了你的行程,下官可担待不起。“王知府推拒道。
“再说下官今日公务繁忙,怕是抽不得空的。回想当时临行之前,官家可是鞭策过下官,万万不可如前任那般。下官不敢有负圣恩,必当殚精竭虑,还金陵府一个吏治清明。”
“信你个邪,都是一丘之貉,说什么空话。”陈太傅心中暗骂道。
“不过说起来,金陵府这北地商人还是少,陈太傅逛了这么许久,竟然买不到一件皮货。”
那王知府话风一转道,“还是娄相关心同僚,这不担心这次和谈时间紧,陈太傅怕是没空准备了。特地托下官给陈太傅带了几张上等的狐皮过来。陈太傅您忙活忙话,趁着今晚将它赶制成衣。不然下官实是担忧您那身子骨到时能否吃得消啊!”
“那倒是要多谢娄相的深情厚意了。世人都说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看来娄相还是不忘当年赠酒之情,今日竟雪中送炭,解了老夫燃眉之急。”陈太傅感谢道。
“那下官立马让人将那毛皮送到驿馆,现下就不多打扰陈太傅了,您继续忙!”王知府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匆忙离去。
韩晖这时从人后钻出,跑到陈太傅跟前。
“你这小鬼头,眼神挺活络的,闪得倒挺快嘛!”陈太傅拍了一下韩晖的头。
韩晖嘻笑道,“这不是小子还得在这金陵府上混,也怕着了相。到时您一走,小子要是被这一府父母官逮住错处,借题发挥,可就不太好了。”
“你以为别人会在乎你这么个小萝卜丁不成,这位新任的段位高着呢!再说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你上头两座大山压着,他可不敢轻易动你。”
韩晖好奇地追问道,“外祖,刚听您说,您还送娄相酒过了。为什么呢?您不是和他不对付吗?”
陈太傅反驳道,“谁说不对付了!只是政见不同,有分歧罢了。朝堂上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分分合合,互相争执,这是常有的事。”
“至于送酒一事,那是前几年老夫回乡探亲回来,适逢那娄相庆生广宴同僚。老夫迫于脸面,便将家乡河水中舀得的几坛清水赠与他,还戏说“请娄相品品我家乡的美酒”,这才结下了梁子。”
“外祖,您老真是牛,竟然送人清水,这不是得罪人吗!难怪那娄相要送你狐皮,其实认真算起来,您还赚到了呢!”韩晖戏言道。
陈太傅一听这话,顿时怒了。有这么开长辈玩笑的吗,确实是该打了。
他环视四周,寻找趁手的工具。有侍卫递上佩剑,韩晖见势不妙,转头要跑。
这几个侍卫,平时好吃好喝地供着,今日竟要反主。真是马王爷不知有几只眼,回去不好好行行家规怕是不行了。
陈太傅虽然上了年纪,腿脚可不慢,提溜住韩晖,便往屁股上一顿打。
韩晖见逃不脱,只得死心认栽,谁让他是长辈呢!
轻声念道,“外祖,轻点,这还有人看着呢!保持您的形象要紧!”
陈太傅打了几下,气也消了,还反倒累到了自己。这孩子是越来越淘了,完全没有年前的拘谨,恐怕这才是晖哥儿的本性吧!
见此行东西买得差不多了,韩晖便陪着外祖回了驿馆。那位王知府动作倒是快,那批狐皮早已送至房内。
韩晖展开一看,毛皮倒是极妙,青白交杂,怕是一窝杂毛狐狸都被那娄相给端了。倒是若外祖拿去制那大氅,量又不够,毛色又不纯,倒成了一件四不像。若穿到金国去,只怕会被那金人讥笑,反倒失了国体。
陈太傅见了,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那娄会之那会这么容易送狐皮给人,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好个娄会之,真是出的一手好牌!”
这怕是对当日的回礼,你还得念他一声好。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外祖,这毛皮确是御寒好物。但如今这情形,用了这时间又太赶,做出来的又不伦不类,还不如弃之不用了!”
“那位新任的王知府怕是已将此事传扬开了,明日起程时恐有一场大戏等着老夫呢!只怕是不用不行了!”陈太傅头疼得很,这娄相一派真是记仇,还逼得你不受也得受着。
“外祖,这件大氅可怎么做啊!完全搞不定!”韩晖抱怨道。
“这事你问老夫,老夫也不知啊!这术业有专攻,自然有懂行的人。好孙儿,你在这金陵府多日,自会有办法解决这难题。外祖就把此事交托于你了!”
陈太傅将那狐狸皮往韩晖手上一放,便扬长而去。
韩晖急问道,“外祖,您去哪!”
门外有声音传来。
“老夫还得去那府衙会会王知府呢!”
韩晖心想,既然外祖您都让我出力了,那到时我跟着去了,您也别见怪。一报还一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