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晖捧着一叠狐狸皮,出了房门,便将手上的东西丢给那侍卫。
“好好给小爷我捧着,搞掉一张看我不收拾你。”
那侍卫也知刚才的递剑行为,让韩少爷生气了。不过谁让韩少爷平时没架子呢!比不得陈太傅官威重。当是也怪他手贱了,拎不清谁才是他的衣食父母!
“韩少爷,我们现在去哪!”
“先去趟齐府吧,最近倒是好久没见那齐胖子了。他也不知怎么搞的,都不上门了!”韩晖感叹道。
那侍卫在辕座上暗暗发笑,你那外祖什么样你是无知无觉,但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出于动物天生的直觉,趋吉避凶,哪还能上门!
韩晖催促道,“今日这事儿急,进城后,莫过那市集,闪着点人。”
不到半个时辰,韩晖的马车便从城外赶到了齐府门口。韩晖命侍卫去那门房交待一声,便等候在车内。
一盏茶功夫,那齐天沐便匆匆赶到门口。
“韩哥,你今日怎么这么生分呢!在外面等着算怎么一回事,这不让别人觉得我齐天沐不仗义吗!”齐天沐叫嚷道。
韩晖忙从马车上下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齐天沐这把嘴太臭了,声音又大,这没事也会被他说成有事。
“唔,唔,唔,快放开我!”齐天沐含糊地说道。
“好好说话,不许大声叫嚷!”韩晖叮嘱道,接着便松开了手。今日本来就是替外祖办私事,还是应该避着点为好。
“蒙死我了,韩哥你今日是怎么的了!你说你这些天书院也不去,天天待在家中,那有什么劲呢!看看这都把人给待疯魔了!”齐天沐抱怨道。
“那怎么不见你去找我呢,平日里不是三天两头要来串门吗!现在可不是那三伏天?”韩晖反驳道。
“呃……”齐天沐听到这话后,便开始支吾其词了。
难道告诉韩哥,他怕韩哥那外祖不成,这不找打吗!
当日他无意中把见到韩晖外祖的一事透露给家人,就被父辈告诫过了。说是韩晖那外祖怕是不简单,而且此次来的时机也太巧了,正是金陵府动荡之时。只怕是官面上的人,让他还是离得远些,怕他言语无状冲撞人而不自知。
“对了,韩哥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不成?”齐天沐忙岔开话题。
韩晖一言不发,只是引那齐天沐到了马车边。他撩开门帘,指着里面这堆皮毛说道,“就是为这些个东西!”
齐天沐随手拿起一块,细细端详。
“韩哥,你难不成是想让我帮忙处理了。”
“哦!”齐天沐为难地说道,“这几块虽是狐狸皮,但毛色过杂,怕是卖不上好价钱的。若是韩哥你实在手头不宽裕,小弟就先把这货给吃下。反正我家那姨表姐妹多,送她们练练手也好。”
“你这都哪跟哪呀!这皮毛,我是想托你给做件裘皮大氅罢了。关键是时间紧迫,明日就得要。”韩晖这话说得自己心里也发慌。这制裘一事可没法子一蹴而就,确实有点为难人了。
“韩哥,你这是在开我玩笑吧!这做大氅哪那么容易的!而且这批狐皮,青不青白不白的,估计要好好修理一番,这工时可就不定了。”
“我也知道确实难为人了,这不无法可想了吗,这才求到你头上。而且这批狐皮怕是量不够,你再帮忙想想法子,找些毛料过来,到时我溢价买下,就当我欠你个人情。”
“韩哥,这一是时间太赶了,怕是完不成。二是这狐狸皮现下确是不好找,那北地的行商如今还未到,市面上是真没有。”齐天沐直陈难处,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可怎么办,真没法子可想了吗?”韩晖不免有些着急。他本想着齐家人面广,必是有什么旁的门路,如今看来怕是无法向外祖交差了。更关键的是,他本想着借此邀功,求得外祖允他随行。
齐天沐猛地一拍脑壳,惊呼道,“还真有个法子,你看像我娘这种有钱没处使的人,最是喜欢收集那些个皮货,这心心念念要搞出一件白狐裘衣来,如今既然尚未成事,或许家中尚有余货。”
齐天沐说完,就转身往家门跑。
“韩哥,你且等着,我这就回去看看。”
韩晖不放心,只得尾随其后。毕竟齐胖子这没头没脑的一通乱搞。此去若是无事还好,若是被他娘逮到,怕是又一顿胖揍不可。
齐天沐冲进他娘的内室,便一通乱翻。
吓得室内打扫的奴仆们个个不敢出声,都不知道小主子这是又着了什么道了。
“沐哥儿,这些翻不得,主母回来可是会责罚的。”齐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上前阻止道。
“柳嬷嬷,你既然不想让我乱翻,那就赶紧把我娘藏的那些皮子都给我搬出来。”齐天沐命令道。刚才他可找了老半天了,那些衣箱里可都没有,怕是他那老娘早防着他呢。
“沐哥儿,你要那皮货干嘛呀!那些可都是夫人的心头好,可动不得。”
“那你把我娘私库的钥匙交出来,我自己去翻。”齐天沐想着可得快点,一找到立马开溜。他娘今日只是出去饮茶听评,现在这天光怕是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主母可是随身带着,奴婢交不出来。”柳嬷嬷忙把手上的帕子搁在腰上。
“你骗鬼呢!我娘最信任你了,绝对交你保管了。”齐天沐眼尖发现帕子下有铜匙的亮光闪过,便过去扯掉了那帕子。
柳嬷嬷只得解下那串钥匙,交到齐天沐手中。
“沐哥儿,你等会切不可那般乱翻,那皮毛精贵着呢!”
这时韩晖已到了门外,倒是不便入内。
齐天沐拉起韩晖,便往他娘那库房跑。
到了库房门口,齐天沐拿起钥匙正准备开门。
韩晖忙阻止道,“齐胖子,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件事真做不得。不告而取谓之偷,我是急着要皮毛,但也不想陷你于不孝的境地。”
“没事的,我皮实着呢!早就千锤百炼,磨出来了。既然是兄弟就该两胁插刀,风雨相随。今日我虽不知道你为何急着要裘衣,但必是遇到了难处。”齐天沐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谁劝也没用,所以回回被双亲家法伺候。
“咔嗒”一声,门开了。
齐天沐正准备迈进去,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小兔崽子,你今天是反了天了,老娘的私库你都敢进。”
只见一个富态的妇人走到近前来,揪起齐天沐的耳朵,哭喊道,“家门不幸啊!老天爷啊!想我当年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如今竟为了外人,夺你娘的财宝,真是没天理啊!”
“胡扯,家里那么多婆子,需要你沾什么手。“齐天沐轻轻嘀咕道。
齐夫人继续说道,“你说你要是为了个小女娘,为娘也就从了,最起码你还懂得拱白菜,娘也算老怀安慰。可你如今竟为了……”
“娘,这还有旁人在呢,维持你的形象要紧。”齐天沐凑过去轻声提醒道。
齐夫人脸色一正,理了理衣裳,转身面向韩晖。
“晖哥儿,你怎么过来了。刚才真是失礼了,让你见笑了!”
韩晖愧疚地说道,“应该是小侄先说抱歉才是,今日竟让天沐帮我偷取齐婶母的皮货,确是不应当。”
齐夫人也知自家儿子的德性,怕是他自行其事,非旁人所能指使的动。倒是韩晖能认下此事,她倒觉得这次傻儿子算是找对朋友了。
“算了,这事也怪不得你。谁都会有犯错的时候,你倒是个好孩子!以后可得好好规劝我家这个呆瓜。”
韩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倒是齐天沐在旁边嘟囔道,“这家花还是野花香,自家的永远不如人家的好。真是区别对待啊!”
“这也不是个谈话的地方,你们且随我过来,到时把这事从头到尾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齐夫人说完,便拖着齐天沐往内堂而去。
韩晖跟随着进了内堂。
齐夫人将那齐天沐往边上一丢,便端坐榻上。边揉了揉手腕,边抱怨道,“你这半大小子如今是越来越沉了,拖都拖不动,完全没有以前顺手,累死我了。”
“那也是您多年培育的成果,只横着长,不拉条,能怪得了我吗!”齐天沐坐在地上反驳道。
齐夫人听这话也甚是来气,别人家的都是暖心小棉袄,轮到她家就来了个混世魔王,尽给她气受。
“来人,快把那藤条取来!”齐夫人吩咐道。
“又来这套,娘能不能有点新意啊!看来明日又可以休沐了!”齐天沐开心地说道。
“好,好,好,看来今天我不把你抽个皮开肉绽,我就跟你姓!”齐夫人如今是火冒三丈,头上都快冒烟了。
“娘,你本来就姓齐,改不了了。除非你另嫁……”韩晖见齐天沐再说下去,正事算是谈不了了,忙捂住他的嘴。
“韩哥,第二次了。你今天是撞邪了,老捂我嘴干嘛!”齐天沐抱怨道。
“是怕你口吐芬芳,乱说话。”齐夫人在旁接口道。她这个儿子是白养了,见人就怼,她是恨不得将他塞回肚中,回炉重造。
“夫人,藤条拿来了。”有仆妇捧着毛巾,药膏,藤条等一干东西进来。
韩晖甚是尴尬,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齐夫人难道还能当着他这个外人面处理家事不成。
此事虽然因他而起,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齐天沐挨打。
“齐婶母,小侄今日有事相求。”韩晖向齐夫人长鞠一躬,接着说道,“这次是小侄犯错在先,反拖累了天沐,还请齐婶母莫要责罚天沐才是。”
“唉!自家的崽子,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这鞭刑也是我们齐家的常事,你看连这毛巾都给备上了,就是为了防止到时那混球咬到舌头。你看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反倒不需要人求情。”齐夫人无奈地说道。
“可是……”韩晖还想继续劝说。
“算了,现下也没了兴致。今日就暂且饶了你!”齐夫人叹了口气,“柳嬷嬷,还是先将那些给收起来吧!”
齐夫人面向两人,质问道,“说说吧!今日怎会想闯我的私库,偷拿我的皮货,这是准备要干什么去呢?”
齐天沐正想开口,韩晖忙一把拉住。这齐胖子是不能再让他开口了,不然怼起来,怕是什么事都说不清了。
“齐婶母先等待片刻,等小侄将东西取来,再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您。”
韩晖命人去将车上的狐狸皮取来,放置到齐夫人面前。
“齐婶母,这事实在是因为家外祖即将远行,去那北方苦寒之地。他世居南方,怕是不适应北地的寒冷。小侄便想备一件皮裘聊表心意,只是时间太过匆忙,只寻得这些。这才来求天沐帮忙,只是这着急忙慌地,便行岔踏错,惹得齐婶母生气。”
齐夫人沉吟片刻,开口道,“晖哥儿,你刚说要做件裘皮大氅,你可知要得那么一件,需要用掉多少皮子?耗费多少功夫吗?”
“小侄估摸着大概需要二三十张吧!小侄对此也不太懂,还望婶母指点一二。”
“你应该听过狐白之裘,盖非一狐之腋也这句话吧!不是每一只捕获的狐狸都是那纯白之色。世间事物,白色为极,白狐尤其难得。如今所得的狐狸皮大多间有杂色,所以只能取那腹下之白毛,拼凑而成白裘,所花费的功夫极大。一般为制成这么一件起码需要六七十张皮子,你觉得就如你口中所说,这般轻巧就搞得定吗?”
“小侄实在是不知,这事确是小侄异想天开了!”
韩晖指着自己那堆狐狸皮问道,“齐婶母,那这些又该怎么处理,才能做出一件白色的狐裘呢?”
“那只能依靠合理的裁剪,对每块毛料进行拼接,这可是需要能工巧匠才能办到。若是你不急的话,尚可以许许图之。只是你明日就要,只怕是极难的。”
“那齐婶母可有他法?”
“要是你需要的只是纯色的,倒是大有可为!因为狐裘不单单只有白色的,尚有赤色,青色,灰色等等。”
“那齐婶母言外之意,可是不需要一定是那白色的,用那青色也是可以的吗?”
“青色易寻,虽然不如那白色,但更适合男子使用。要是你只是要做件青狐裘,婶母这边倒是可以匀些给你。”
“娘,你早说嘛!这么简单,就不用儿子发愁了!”齐天沐在旁边插嘴道。
齐夫人今日是不想再搭理这个傻儿子,就继续对韩晖说道,“晖哥儿,你如今尚需寻些能工巧匠,将这些皮毛拼揍得天衣无缝。如今时间还是太赶,怕是得连夜赶工才是。”
“齐婶母,小侄等去哪间布坊寻人呢?还请您指点一二。”
“年前我就与好友相约,若是今年凑够白狐皮毛,便请她家布坊腾出空来,帮我做一件白狐裘。说起来,此人你也熟悉,正是那慕家夫人。”
“那小侄即刻去慕府求慕老爷帮忙。”
“错,你该求的应是那慕夫人,城中最大的布坊可是她的私产。”
“那小侄这就去,多谢齐婶母的点拔之恩。不然小侄怕是如那无头苍蝇一般,满城乱寻不可。”
“罢了,罢了,我也随你一起去,帮你说和说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