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傅一行人行走的路径尚算平坦,不过也不知前面带路的人是否有异。虽乘坐在马车之上,但他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不过当陈随礼将消息递过来的时候,陈太傅倒并不吃惊。昨日临时临了的,就有几个乡民自动送上门,本就可疑。
只是昨夜问过之后,身份并无问题,听口音又确实是附近的乡民。到今早就有斥候回来通报,查证之下周边村子里确有这么几个人。
陈太傅吩咐侍卫,先行放缓前行进度,同时派去斥候去前面仔细侦查,看看有无埋伏。
至于陈随礼那边,追随他多年,做事有章有法,倒是无须他担心。
却说陈随礼既然已发现了破绽,自然是时时留意着那个人。或许对方也有所觉察,到目前为止并未有什么多余动作。
这山路越行越远,渐渐的林木开始多起来有时分叉的树丫还打到了马车的顶篷。
在这光线的明明暗暗间,那人忽然踩了前面同伴一脚。这前面领路的乡民鞋子被踩掉了,只得踉跄着将后鞋跟给扳上。
“老尧头,你不要跟那么紧嘛!这官爷也没在催咱们,正常走就好了,刚差点害得我摔了一跤!”那乡民抱怨道。
“我这不是想着早点回去吗!走出这几座山,估摸着怕是都黑灯瞎火了。到时弄不好还得在这荒郊野岭宿一晚,这也没个遮风避雨的地,晚上可不得够呛!”那人解释道。
前面的乡民抬头,看了看天空,有些阴沉,估计晚上弄不得要下雨,也跟着担心起来。
他也不带路了,回头就跑到陈随礼旁边,恳求道,“这位官爷,这山区的天气变化大,这个时节一旦下雨,就冷得渗人。您看,能否请后面的官爷们加快点,尽快出了这片区域。”
“怎么的,这山区晚上还扎不了营不成!后面的众兵士尸山血海都曾亲历过,哪会怕这些个小问题!”陈随礼厉声说道。
他可是眼瞧着那人使的手脚。不过人倒是狡猾,自己不出面,反而用言语引导同伴过来,借口倒是找得好。
不过他这话一说,那个乡民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又继续叭叭的说着。
“官爷,这边山林泥土稀疏得很,可不是适合夜宿的地方。而且若是下雨,小点倒还好,但这老天爷可不一定会让你随心,要是一个不好,……”
陈随礼的脸顿时是黑下来了,可这么个二百五还在那哔哔。他是真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人,你一个无官无财的平头老百姓,竟然敢跟当差的这般说话,幸亏是遇到他这个脾气好的,要是别人怕是会一刀劈了他。
那人则在旁边暗自庆幸,他早就发现这后面的马车与他们拉得有些开,而且还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估计还是不放心他们领路。
现在也只能让这二愣子去探探口风,看看有什么机会可乘。
陈随礼示意身边的侍卫拉开那呆瓜,接着开口道,“这军队行军自有自己的章法,不是你们说什么就得做什么,至于你们刚才提供的情况,我自会向上官禀报。至于到时有什么决定,自有分晓。”
他吩咐领路的乡民暂缓前行,下了马车到了山路边,掘了树根部泥石,确实是根基浅薄。这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要么前路被阻,要么或被掩于泥流之下。
而今日的天象似乎不太妙,这云层有些压低,并伴有日晕,看来确实如那乡民所说,有大雨将至。
陈随礼吩咐侍卫将这一新情况,速速去陈太傅那言说。至于车队先继续前行,尽快寻一安稳之处,避避雨再说。
他命人将那乡民押上马车,这人呆也有呆的好处,问话直接些反而能收奇效。不过人前还是得做做样子,麻痹一下那暗奸。
“你这贱民,也太不识趣了!且上来,我与你论道论道,教教你该怎样说话做人!”
车帘一遮,这里面的对话就听不清楚了。而外面的几个乡民对着那些个兵士,顿时觉得压力山大,现在才觉察到官民的差别。不是刚才对你客客气气,就觉得自己被人托付了,骨头轻飘飘了。
他们这些年又不是没遭过伪齐,匪寇的毒打,今日也不知怎么的,竟鬼迷了心窍,不知轻重起来。
至于那位暗谍则暗暗发起愁来,本来就指望着那几个乡民,插科打诨,掩了自己的行迹。可昨夜被他挑起了情绪,今天那二愣子不知轻重,反而引人怀疑。现在也不知那家伙在里面会不会乱说话。
他看了看身旁几个同村的,也跟着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手脚微微战栗着,嘴唇微微抖动着,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所谓最好的掩饰就是同化,既然是务农了,也别显得高人一等了,把自己往日统统忘却,当个草芥就行,他要表现的就是一个怕。
当然要不是陈随礼一直句句留心,时时关注,还真留意不到他的刻意。
“官爷,那就是我们村的呆子,您就饶了他吧!”其中一人看里面没了动静,忧心忡忡的开口哀求道,余下的几个也跟着附和。
那几个侍卫将刀一架,并不吭声。
历来是民惧官,这寒光凛凛的刀口一摆,那几个乡民就再不敢出声了,只敢用余光偷瞧人。
而此时的马车内,陈随礼安然的坐在车塌上,只是盯着那呆子瞧。
那呆子这时才后知后觉,知道小命有些难保,不过双手已被捆绑住了,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官爷,饶命啊!都是小人该死!”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个该死!我看你们这些人说话都不尽不实的,怕是这路带得也不对吧!”陈随礼威吓道,接着扬了扬手中的匕首,在眼前比划着。
那呆子再呆,到了这地步也只会复述着那几句话,边磕头求饶。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我倒是可以给你个机会,将你那几个同伴每人的来历,家庭,都给我一一道来,若是有一句不实之言,你那小命就不用指望了!”陈随礼虽知那人可疑,但有些事还是得问清,反正路上闲功夫多得是,动动脑子推敲推敲也行。
那呆子在车里面一一交待着,而陈随礼从车窗处伸出手招了招,示意车队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