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没用……你娘去的早,嘱咐过我好好照顾你的……我却照顾成这个样子……
是我对不起她……”
徐远山以手掩面,汩汩热泪自掌下流淌,抽噎道。
提及娘亲,徐弦月心里也不是滋味。
亦是委委屈屈的从秦越川身后走出,慢慢吞吞挪步道徐远山身侧,有些伤感地安慰道:“爹爹,你别这样,娘她……”
说时迟那时快,徐远山宽厚的大掌一把握住了徐弦月的细腕,眼中的热泪来不及擦拭,气恼道:“小东西,被我抓到了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徐弦月尚未从悲伤的心绪中回过神来,眼眶热泪欲落不落,便被徐远山一把钳制,挣脱不得:
“爹爹?”
“还想跟你爹爹我斗,走,跟我回去!回去我再好好教训你!”
秦越川也是有些怔愣,这徐远山出其不意来这一招着实……让他也没有防备。
“王爷!”徐弦月一边挣扎一边回身扭头冲他呼救。
“莫说王爷,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是我平日太纵着你了。”
“爹爹你耍诈。”徐弦月瘪嘴佯装嗔怒道。
“诈?不是说兵不厌诈吗?”徐远山无视徐弦月得控诉,头也不回,低斥道:
“你爹我会的这点子兵法全用你身上了!”
徐弦月可怜巴巴的回视着秦越川随口道:“王爷……要记得给我收尸啊……”
明明只是一句戏语,却一语中的,深深刺中了秦越川的心窝。
酸胀的疼痛满溢心口,滞闷得他几欲喘不过气来。
“徐叔。”
即便是知晓徐远山并不会对徐弦月做什么,甚至明了徐远山所做的一切无非是虚张声势。
可是秦越川的心底仍是不想让徐弦月受到丝毫伤害。
他无法违背自己的意志,握住了徐远山钳制徐弦月的那只手腕。诚恳道:
“下不为例,放过月月吧……”
三人此刻俱是怔愣。
原本嬉闹的场面霎时沉寂下来,鸦雀无声。
徐弦月从未听过秦越川如此亲昵的称呼过自己。如今仅有得一次,居然是为了给自己求情。
徐远山亦是眉目凝重,薄唇紧抿,面色复杂的看着秦越川。
秦越川话一出口,方觉略有不妥。
不过既然已经如此,那便顺其自然。他无惧无畏,坦然回视着徐远山。
二人无声地对峙片刻,终是徐远山先败下阵来。
他的手慢慢松开了徐弦月,灼灼视线却仍是不曾离从秦越川脸上移开半分。
“王爷,你……”
徐远山千言万语凝滞于喉。
转身回了自己的院落。
孤单落寞的背影,让徐弦月的心莫名躁动不安起来,今日她让爹爹伤心了。
看了一眼秦越川,又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徐远山。
秦越川冲她微微颔首,眼神示意“无碍”。
徐弦月这才小跑着跟上徐远山的脚步。
*
次日,阳春书局的王掌柜便开始依着徐弦月所言,着手准备第二部话本的的发售。
王掌柜一边擦拭着额角的细密的汗珠,一边指挥着书局内的做活计的伙计。
“这个新书公告,摆在这里……对就是这里。”
“这个第二部往前放,搁在显眼的位置……不行,再往前,不够显眼……”
全书局的人忙活的热火朝天。
却恍然听得一声极其刺耳地痞笑。
“呦,你们书局这是豁出去了啊。”来人不善地随手摆弄着伙计们刚刚罗列整齐的话本。
面带鄙夷,满目不屑,撇嘴一口吐掉了原本碾咬在齿间的草枝。
看也不看,随手抄起一本书便朝王掌柜甩去:
“我们第一部刚刚发售,你们第二部紧跟其后,怎么,想拆台?抢我们秋露书局生意啊!”
王掌柜不甘示弱,眼疾手快地接住话本,怒目圆睁冲那人吼道:“是你们罔顾行规,偷了我们的底稿,现在反而倒打一耙,真是好不要脸!
那话本原本就是我们阳春书局的,我们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双方争执不下,吵嚷不休,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若非有各自的伙计拦着,怕是已然大打出手。
原本往日清净安宁的一隅街角,今日却如滚油入水,瞬时沸腾不止。
如此情景反倒是吸引了过路瞧戏的人群商贩,互相咬耳朵:到底是怎样的话本,竟然惹得两家书局竞相争抢。
不乏有好奇之人买了话本想要一探究竟。
一时间,场面嘈杂纷乱,吵嚷叫卖声不绝于耳,问询砍价声交织相错,好不热闹。
徐弦月赶到的时候,入眼的便是如此情景。
今日一早,她便收到张叔的内线消息,说是话本已经改好,即刻便可拿去印制。
她惊喜于张叔的行事速度:“一夜之间,就改好了?张叔莫不是文曲星下凡!”
匆匆赶到墨宝斋,看到张叔的面前稳稳端放着的,便是那个的檀木小盒。内里原稿堆叠地一如昨日整齐,丝毫不见翻动的样子。
徐弦月直接抽出最后一张细细阅览,读至结尾,抬头满腹疑惑的看向张叔:“张叔,不是已经改好了?怎么……依旧是一字未动?”
张叔不慌不忙的又掏出一沓素笺,摊在徐弦月的面前:“是这些。”
徐弦月狐疑,却也不再多言,复又垂首认真读起了素笺上的内容。
上书的字迹有些熟悉。
然而此刻徐弦月更关心内容,详读之后,颇感意外:“竟然是结局的后续,又是一层反转。
……神来之笔,推翻全文,颇具讽刺意味,如此更令读者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着实精彩!”
徐弦月真心实意地以仰慕的目光凝视着张叔,赞不绝口:“张叔当真厉害。爹爹当真比不过您!”
闻此夸赞,张叔难得并未展露骄傲神色,反而凝神垂首,沉默不语。
许久,他才开口:“不是我写的。”
徐弦月讶然:“那是谁写的?”
“今日一早,我发现它就插在咱们墨宝斋木门空隙里。
我读过之后发现与你给我的话本如出一辙。”
听张叔这话,徐弦月将手中素笺与檀木盒子里的原稿稍作对比,这才发现:字迹竟然一模一样。
难怪方才第一眼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