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取出香丸,那形状不是规整的圆形,像是杨氏用残余碎屑凝合自制的。
手法略微有些粗劣,香味也不是十分浓郁。
只是,有这个总比一无所获要好太多。
徐明曦激动的握紧香丸。
“金儿,去帮我找一个鉴香师傅来!”
不过半个时辰,金儿便从府外带回了一个鉴香女傅。
鉴香女傅恭敬行礼道:“徐小姐。”
“不必多礼,我有一物想交由你品鉴,可否分辨其中所用的香料都有什么?还有效用用。”
鉴香女傅双手接过香丸,用竹杵将其重新碾成粉末,取了少于化于水中,细细分辨起来:“檀香……苦艾……桂枝……志远……蜂蜜,还有有一味……云附子。”
“女傅可知它们的效用如何吗?可有毒物?”
女傅道:“适量使用倒是可以安神助眠,只是若是长久不间断的使用,不仅会产生依赖,而且会适得其反,不仅有碍睡眠,还会使人心绪烦躁,严重些的还会致使头晕目眩,甚至幻视幻听。”
徐明曦不甘地握拳:“所以,说来说去,此物,无毒?”
“确实算不得有毒,全凭使用份量如何。徐小姐应知,便是有的药材,适量使用可用于行医治病,过量使用亦可有损身体,有毒无毒如何说的清呢?”
“好,我知道了。多谢女傅跑一趟了。”
送走鉴香女傅,徐明曦眼盯着剩余香粉,有一股想要毁掉眼前所有物什的冲动,
仅有的一丝理智维系着清醒,不能,还不能!
便是毁了,又有什么用处!
在等待女傅的半个时辰之内,徐明曦询问了账房与仆从,知晓原来合作的香品香果商铺,从前居然是三房,徐弦月亲自接手!
若是她知晓杨氏的使用习惯……
也就是说,此间一切,当真可能有她的手笔!
徐白榆没有骗她。
只是,即便徐明曦找到了关键,她竟然仍是对徐弦月无可奈何。
这些算不得证据的“证据”,毫无用处。
杨氏已死,况且所用份量皆是她自己决定,就是告官,也是毫无胜算。
“徐弦月真是好算计,既使了手段,明面上同徐府豪不沾边,撇的干干净净。”
想到她遇刺之后,至今下落不明,又忍不住狠舒了一口恶气:“恶有恶报,就算我抓不到你的把柄,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即便清楚此事约莫为因果轮回。
徐弦月是为母报仇才参与其中。
只是杨氏是徐明曦的至亲之人,她如何能轻轻松松一句理应如此,就轻松揭过,心里免不了还是对徐弦月生了些怨恨。
“幸好,你已经……”
话未说完,金儿入了房间,不知道又听了什么新奇消息,一口喊道:“小姐,你知道吗?容王回来了!”
“什么?”徐明曦惊愕抬头,起身行至金儿身边,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谁?容王?秦越川?那徐弦月呢?”
“容王妃吗?容王妃自是和容王在一起的呀,也回来了。”
“方才,奴婢送女傅回去的路上,看见容王的车驾回了京都,行在街上呢。”
“你可亲眼见过他们,确实坐在车里?”
金儿疑惑,“小姐,青阳侍卫奴婢还是认得的,由他驾车的,内里坐得不是容王与容王妃还能是谁?”
想当然的回了徐明曦。
徐明曦阴鸷地盯着眼前的香粉碎末,似是想要将其灼烧燃尽:“她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遭遇了这么大的刺杀,居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为什么她的运气这么好,同遭劫难,娘亲命陨,她却安然无恙!”
“你在哪里看见的?现在他们到哪了?”
金儿不明原委,眼看着徐明曦的面色越来越阴沉,小声道:“现在应该,到了东大街了吧。”
徐明曦快步出了院门,直奔徐府门口,往东大街而去。
*
徐弦月掀起马车窗帘一角,向外观望,口中念叨:“秦越川,会不会太大张旗鼓了,你为什么不等眼疾痊愈再行回京?如此一来岂不是暴露短处?”
秦越川握住她的一只手,答到:“不算暴露短处,月月不是说,眼疾痊愈就在这几天吗?”
“即便是被人知晓,显露人前,也是让戏更真了些而已,毕竟于外界看来,如此行刺,怎么会一点损伤也无?未免太不真实。”
“可是……”
“我知晓月月担忧什么,便是看不见,旁人轻易也是伤不了我们的,只是几日时间。无碍的。”
其实如此急着回来,秦越川还有另一层考量,那便是徐远山。
青阳说徐远山这几日就会抵达京都。
是他疏漏了,想必徐远山也是听说了京都这边行刺传言,山高路远,传到了他的耳中,还不知是什么离谱的说辞,才使得他千里迢迢,带着伤残身躯也要急着赶回京都。
若他不能赶在徐远山回京都前现身,破了传言,让徐远山亲眼见得月月安全无虞,徐远山怕是要闹上一场了。
旁的倒不要紧,万一起了别的心思,比如后悔同意月月与他在一起,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徐远山疼惜月月可是骨子里的,怎么会容忍她受到一丝损伤。
秦越川无奈地单手揉了揉额角,思量着来日该如何同他这个岳父大人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徐弦月的注意力一直在窗外街道,没有注意到秦越川此刻的小动作,只是在路过东大街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蓦地闯入她的视线。
且徐弦月的目光与那道身影的视线对了个正着——是徐明曦。
算起来也没有多久不见,徐明曦明显清瘦了不少,若是猜的不错,应该是为杨氏的事。
徐弦月对她毫无同情,清冷的目光也只是瞧了她一瞬,便随着马车行进移开了,没有继续追逐她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虽然只是刚才一眼,徐弦月仍然感觉得到,徐明曦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怨恨。
对她的怨恨。
徐弦月落了帘布,不禁好笑,即便徐明曦知道真相又如何,有仇必报,因果必偿,这些都是杨氏该受的。
徐明曦有什么资格不满。
徐弦月想着,她既是回来了,也不惧徐明曦于她有什么动作,她连徐玉琼都看不透,又能对她如何?
回到了容王府,二人还不等安顿歇息,门口府兵来报:“王爷,信王来了。”
是秦行越来了?
徐弦月刚好迫切想知道夏雪杳的情况,出事的是她相依为命的弟弟,应该也是急坏了吧。
他抢先一步替秦越川答道:“快,请信王进来。”
又转头询问了一句秦越川:“去你的书房可以吗?”
秦越川含笑道:“自然可以,月月说什么便是什么。”
秦行越入了书房,入眼就发觉秦越川的神色不太对劲,他坐于桌案后方,视线投向虚无的某处,总也落不到实处,空洞得很,不禁问道:“你,可是出了什么事?”
“嗯,眼睛暂且看不分明。”
秦行越大亥,“你不是说,计划皆在掌控,不会有什么差错吗,怎么会落得如此?”
“计划是在掌控,不过我去处理了计划之外事情,捡了条命回来,损伤眼睛。”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秦行越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差点折了性命!损了眼睛?你去你去做什么了!?”
“无碍,有月月在,过几日便可痊愈。”
秦行越这才将问询目光转向坐在旁侧案几的徐弦月,徐弦月点点头。
从方才她就一直按耐着性子,想要问有关问夏雪杳的事情,见他终于同秦越川止了对话,才起身问道:“信王殿下,杳杳如何了?那事我们也听说了,她可还好?”
秦行越知她二人关系要好,便将这几日的发生的事情以及从秦虞灵那里听到的消息全部告诉了徐弦月。
末了补充:“我已宽慰过她,此事我必不会袖手旁观,任其发展的。”
徐弦月颇为不平,“大公主怎么这样!即便身为皇室,怎么能如此将……”
想埋怨两句,忽又想到,这屋里还有两个也是皇室之人,意识到说出口的话太过笼统,不由得止了话语,闷闷生气地坐回原位,再不言语。
秦越川猜也能猜出她是何反应,接口道:“月月也不必担心,我们既是知晓了秦虞灵的想法,也定然会有应对的法子,必不会让她称心如意的。”
秦行越赞同道:“不错,此事我自有章程,你们无须担心,只是秦虞灵所说的‘和亲’,我总有些不明缘由,这事难不成是真的?”
秦越川答的简要:“南渊有我线人,此言不虚。”
“若是如此,真的要灵儿去和亲?她那个脑子,成日只有吃喝玩乐,脑仁能有核桃大就不错了,去了那等地方,怕不是连骨头都被吞得不剩了!”
秦行越虽然嘴上与秦灵若吵吵闹闹,根本上还是很袒护这个亲妹妹的,即便明了或许身为公主的使命,和亲不可推诿,只是南渊那地,简直粗野荒蛮,不值得!!
秦越川道:“南渊本就动机不纯,所以势必要让父皇看清他的险恶用心。此次,绝不会,有任何一个公主被送往和亲。”
徐弦月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说不上来,但也是赞同的。
徐弦月垂眸思索:“眼下是要先解决秦虞灵的亲事,如何才能让她主动退亲。”
秦行越淡声道:“主动退亲,约莫是不太可能,为今之计,只有让她更换定亲人选。”
徐弦月略有不赞成:“若是将祸水东引,岂不是与秦虞灵一般无二……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若是,那人也愿意呢?秦虞灵自己不是说过吗,‘若是两厢利用,倒也算相互合作,将来分道扬镳,也不会心怀愧疚’。”
徐弦月猛得抬头,恍然道:“所以,你是想?”
秦行越接话:“重新为她物色一个人选,让他们,‘互相合作’。”
秦行越一甩衣袍:“此事,我自是要亲自解决,你们无须担心,若有任何言论传出,你们‘袖手旁观’即可。”
话已至此,徐弦月再无可说,秦行越既然全权包揽杳杳的事情,那自然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只听他话锋一转:“父皇,约莫已经猜出你此次刺杀是有所预谋的,所以,他曾说,若你归京都,要我代为转告一声,即刻去面见他。”
秦越川的五指依次点在桌面,思量片刻道:“我知晓了。”
秦行越话已带到,也不多留,转身就要离开书房,临出门之际,又冲秦越川补了一句:“对了,此事我不曾告诉秦川霁,依着他的性子,近日怕是要‘夜袭’,你如今的状况,可要做好准备。”
秦越川:……
在秦行越离开之后,徐弦月看青阳在门口似乎徘徊许久的样子,直接道:“青阳,出了什么事吗?”
“王妃,是你的书局掌柜递话给你,想请您去一趟,约莫有急事。”
徐弦月有些左右为难,方才秦行越说陛下让秦越川即刻去宫城,他的眼睛不便,理应陪在身侧的,可是这边书局王掌柜怕也是催的急……
徐弦月看了看秦越川,又看了看青阳:“这……”
秦越川似有所感,温声道:“月月自去忙你的,只是入宫城而已,皇帝召见,无人敢对我下手,无需担忧。”
徐弦月有些不放心的探问道:“不如,让玄一也同你随行吧?”
秦越川哭笑不得:“月月是将我当做‘娇花’一般吗?虽然我确实说过的希望得到月月‘怜惜’,倒也不是在此时。”
徐弦月羞得涨红了脸,“你在这混说些什么,既是你不介意,我也就不坚持了,我走了!”
秦越川忍不住弯了眉眼:“嗯。”
匆匆换了装扮,徐弦月马上前往书局,马车停在书局门口的时候,她又见到了上次那般情景,诸位掌柜汇聚于此,人头攒动,互相之间好像在议论着什么。
直到有人提了一句:“东家来了!”
徐弦月下了马车,霎时被人潮围簇到中心,王掌柜打头:“东家,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你最近……”
他知晓徐弦月的身份,最近容王与容王妃遇刺这么大的事,他也是听说了的,这些日子急的嘴里的燎泡都生了好几个,看见徐弦月安然无恙,若不是在场人多,他怕是又要止不住自己的“泉眼子”了。
“我无碍,你们先说说,又遇了何事吧?”
“这事说起来怪恶心人的,秋露书局来人,说想要和解,加入书会。”
徐弦月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哪个书局?”
“东家您没听错,就是那个秋露书局,咱们的对家,落败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