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弦月心微揪,不由自主牵起了秦越川的袖口。
她摸不透,皇帝到底是何意图,好像没应,又好似答应。
事态发展好像并非预期那般顺遂。
也就是说,秦灵若的危机算不得完全解除。
秦越川亦是有所察觉,反手握住她的五指,安抚性勾了勾她的掌心,低声道:“没关系,一切有我。”
事态发展虽有偏转,但是同上一世相比,转圜的余地要大很多。
苏旌钰此时倒是识时务,咧嘴笑应:“那便如北玄皇帝所言。君无戏言,北玄皇帝可不能毁诺。”
“那是自然。”
苏旌钰满意地回了坐席,皇帝刚要抬手,示意歌舞继续,门外有侍卫忽然匆匆上殿:“陛下,贺将军夜间突袭,走岔了山路,行到岳山北麓,说是又发现了一个‘匪窝’。”
秦昭烈手心骤然用力,掌中酒盏不自觉捏得粉碎。
岳山北麓,匪窝!
皇帝追问:“匪窝?又是匪窝?何处藏身?”
侍卫头垂得更低:“先帝的……废弃皇陵。”
“混账!”
皇帝怒意翻滚,不可抑制呵斥:“胆大包天,竟然以先帝墓陵遮蔽!便是荒废!皇家墓陵,也不是这等宵小能占据的!”
“同贺薛怀说,全部一网打尽,速战速决!若是此事办的好,朕重重有赏!”
秦昭烈面上冷静,顾不得取嵌入皮肉的酒盏碎片,袖中双拳紧握。
怎么回事,明明已经派人加强看顾!
走岔了路,走岔了路?
什么路能偏转走错了几十里!
分明是有所预谋,他从一开始,就是奔着皇陵去的!
不然为何,偏生选在今日!
秦昭烈烦躁揉了揉太阳穴,心如擂鼓,跳的厉害。
贺薛怀何时发现的,到底知道多少,清楚他的多少底细,这是预备,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将他拉出来治罪吗!
秦昭烈回忆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贺薛怀,以及有何后路可寻。
后路……
徐家!对,徐广海!
若是有个万一,直接推到徐广海的头上,拿徐家来顶罪!
主意打定,秦昭烈心里稍安,深吸了几口气,胸腔鼓噪逐渐平缓。
抬头看上面余怒未消的皇帝,此时最好以不变应万变,事态发展尚且不明,也许还不到最差的那一步。
事已发生,秦烈行自知牵扯不到他的身上,虽是同样气愤,倒是没有秦昭烈反应那般大。
只是疑惑,为什么他留在那里人手不曾禀报。
此事已经发生,还是尽快思索解决法子最为要紧。
秦烈行素来狠辣沉稳,不消片刻便已接受了现实,他浅泯茶水,入神思索对策。
秦越川好似不经意抬头,借着给徐弦月夹菜的动作,将两人反应看了个清楚。
在疑惑为何无人禀报?
怕是早已命陨途中了,死人如何禀报。
但愿贺薛怀此战顺遂,父皇方才说重赏,倒也是个机会,行事说不定会更加顺利。
徐弦月一直盯着秦灵若那厢,自从皇帝允了南渊四皇子“冬猎之约”,秦灵若便一直低垂着脑袋,闷闷不乐。
徐弦月看不清秦虞灵是何表情,心里担忧,忽然见她起身,好像揉着眼睛跑出去了。
徐弦月想追出去看看,刚一起身,被秦越川轻轻按住,他微微仰面看她:“有人跟着,灵儿不会有事的,眼下父皇心神不爽,待到散了宴席,我同你一起前去。”
徐弦月只得耐下性子,忍了焦急,又坐回原处。
好不容易等到酒宴散场,徐弦月扯着秦越川快步往秦灵若的轻灵殿而去。
到了殿门口,透过窗棂,内里漆黑一片,看不见里面的一星半点的烛火,只有秦冷直挺挺守在门口。
“秦冷?”徐弦月疑惑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秦冷回头,眸光微闪,好似看到希望的火苗,想去扯徐弦月的袖子,被秦越川一眼瞪回,触电般收了手指,扭头看向屋门:“皇姐在里面,很难过。”
“她怕黑,我在这里守着。”
徐弦月了然,刚要上前,秦冷立时跪在她的面前,仰面望她:“求你救她。”
秦冷腰板立得笔直,少与人打交道,说话不懂迂回婉转,直白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大公主可以避开,皇姐也可以,对吧?”
语意不明,但是徐弦月听懂了,他说的应是“和亲”。
徐弦月刚想开口,旁侧的秦越川俯视秦冷,冷然开口:“若能救她,你肯为她付出一切?”
秦冷应得干脆果断:“能!”
他拥有的都是她所给予的,算不得什么付出不付出,若她需要,全部拿回亦是无碍。
即便重新回到最初原点,也无非是重新开始罢了。
秦越川又道:“舍了你这条命也行吗?”
秦冷垂眸凝滞了片刻,重新抬眼,目光坚定:“行!”
秦越川极浅弯唇:“记住你说的话,若是你敢,我就能救她。”
“若你挺得过,不但能救她,兴许还能给自己赚一个光明正大陪在她身边的身份。”
“若你挺不过……她兴许也能得救,只是你的命就不好说了……如此也愿意?”
秦冷目色不变,字字铿锵:“愿意。”
秦越川道:“能否和亲,多半决定于‘冬猎’,既是如此,你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