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弦月双手撑着下巴,对着案几上的摊开的医书静静出神。
一旁更换烛火的小蝉忍不住了:“王妃?若是困了,先去休息吧?”
徐弦月随口应着:“不困,我看会儿书。”
小蝉小声道:“可是这书,您都盯了半个时辰了,书页也不曾翻……”
徐弦月回神,略显尴尬,翻过两页:“没有,我再看一会。”
小蝉还想说什么,忽然见秦越川走了进来,不再作声,悄悄退出去了。
“我竟不知,月月看书有如此癖好。”
秦越川低笑着,一手将徐弦月面前上下颠倒的医书回归正位。
徐弦月也不装了,反手将书本合上,趴在案几上,也不同他说话。
秦越川坐在她的身侧:
“不高兴?我答应月月的都做到了,月月不开心吗?”
徐弦月硬邦邦回他:“开——心——”
“是因为今日突然知晓我要出征了吗?”
徐弦月喃喃:“我想过会很快,却也没想过这么快……”
她起身偏头,注视着秦越川,试探地问他:“……秦越川,我忆起来,梦中去北疆的时候,看见青风的反应……我是不是,曾经也跟你一起去过……”
秦越川立时明了她想说什么,微微正了神色:“不许。”
徐弦月不服气:“为什么?”
“此次不同,我同苏瑾言有筹备,若真如此,到时可能会顾及不上你,可我又不愿意让你与我一同身犯险境……”
徐弦月怏怏地又趴了回去,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了………”
还说若有意见分歧都听我的……
不过这事既是他有把握,徐弦月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他也不是第一次出征,何况他好像掌握先机,还有苏瑾言在侧,应是没有什么问题。
若是她的头顶有一对兽耳,秦越川可以想见,那一定是快要耷拉到遮住眼睛了。
心里清楚,但是徐弦月仍旧不自觉念叨着:“如果我有阿娜罗那样的身手……”
秦越川俯身,转过她的小脸,同她的眸光相会,两人的面颊贴得极近,近到呼吸可闻。
烛光柔黄,将二人一同拢在了淡薄的光晕之中。
瞧着她眼底辉映的灿灿灯火,秦越川的声音低柔温和:
“月月不需要像谁,这样就很好。”
想到什么,秦越川忽然转了话题:“我听徐叔说,月月想做北玄最厉害的女商,想将铺子开满北玄各州。”
徐弦月不好意思地点头:“是有这个想法,将来也不知能不能做得成……”
“做得成,如果是月月一定做得成。”
秦越川从前世而来,他知晓,即便无他的相助,徐弦月依旧做的很出色,从她的粮行便可以知微见着。
且前段日子她能本事他亦是看在眼中。
不然也不会惹得旁人觊觎。
此话出自她的口中,秦越川毫不怀疑徐弦月的能力,将来定然可以。
她需要的是时间。
或许今生,他可以有幸亲眼目睹,陪伴他的月月自一棵青嫩的幼苗成长为一株参天巨树。
他回得比她还笃定。
手不自觉抚上徐弦月的发顶:“那月月想不想,将铺子开到南渊去?”
说到开铺子徐弦月立时来了精神,“腾”得直起身,惊奇问道:“可以吗?”
秦越川说:“自然可以,此次战后,不仅北玄,南渊那厢恐是也要变天……将来两国许是会有互市,旁人不知可不可以,但是月月定是可以的。”
碍于计划,秦越川不便多说。
但是徐弦月听懂了,她的眼底精亮,满是璀璨星子,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双手虚掩着唇,不可置信道:“真的吗?!”
秦越川见她终于来了精神,跟着起身,笑着点头。
徐弦月方才得沮丧一扫而空。
她的双手搭在秦越川的肩膀上,双目粲然,毅然决然对他说:
“秦越川,这一仗你就好好去打。”
“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在京都经营铺子,等你回来。”
“我的行商路线,能不能顺利走到南渊就看你了。”
徐弦月的态度转变太大,秦越川一时没有回神。
“……嗯……”
徐弦月粉拳握紧,举到面前,冲他做了一个“必胜”的手势。
随后起身,咕哝着:“既是如此的话,现在开始还是要准备很多的……”
“等开春了,中秋时收揽的那批佃农还要安置,粮队也要开始筹备,还有书院……”
徐弦月念叨着取出纸笔:“还是要列出来比较好……”
蓦地,徐弦月抬头问他:“秦越川,那你预备何时动身啊?”
秦越川:“……”
话是问得没错,只是,方才是谁,难过的不舍得他走来着?
秦越川抽掉她手中的羊毫,一本正经的和她说:“我觉得,这些现在都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月月不该考虑考虑我们的大婚吗?”
“可你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那我有什么可操心的?”
……
*
得知苏旌钰死讯感到惊异的还有秦虞灵。
“他死了?死了?那就是说,南渊不用和北玄亲了?”
打探消息的丫鬟瞧她面色不好,无声后退几步,小心应答:“是,公主……”
“那我之前那番折腾,算什么!算什么?”
为什么着急忙慌的选驸马,哪怕是被迫从那三个歪瓜裂枣里挑一个,也要非选一个的意义是什么?
既是苏旌钰死了,那么先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苦心!
那个容淞,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近日来顶着公主预备驸马的头衔,不知道给她惹了多少乱子,出了多少丑。
但是秦灵若忍了。
为了留在北玄,避开和亲的命运,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就相互利用罢了,既是如此,秦灵若也不介意施舍容淞一些好处。
可是,可是现在!
苏旌钰死了……
“徐明曦到底帮我还是害我!她不是知晓将来会发什么吗?”
“她不是做了预示梦吗……”
梦,秦虞灵自觉荒唐,她竟然信了一个梦!
先前已是闹过几次,父皇已是对她不耐烦,如今再提退亲,怕是要嫌恶她至极了……
秦虞灵单手扶额,半伏在桌面:“秦灵若,当真是好命……”
“这种‘好事’,竟然也能被她遇上……”
“徐明曦呢?”
“祁王腿脚有碍,不曾跟来,祁王妃自然也不曾来……”
“不过,公主您也不必着急,此次冬猎本就是为接待南渊使臣的到来,既是四皇子心怀不轨,陛下也无意继续下去。奴婢听闻,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到时候您再寻祁王妃也不迟……”
秦虞灵咽下一口气:“好,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