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弦月随福悦入了宫城,直接进了皇后的凤鸾殿。
殿内空旷,除却皇后,再无一人,就连宫婢也不见半个。
皇后高居凤座,俯眼瞧着凤殿中央,一身惹眼艳丽红裳的徐弦月。
眼瞧他躬身伏跪,参拜完毕,抬头之际,露出了那张姿颜浓丽的小脸。
芳华娇媚,明眸软唇,抬眼看向她时,乌润润地眸子像含了一捧清水,清透见底,灵动非常。
皇后暗忖,这狐媚子眼睛倒是生得干净漂亮。
又见她胭脂色的曳地锦服衬得身段玲珑有致。
通身娇艳与青涩极致并存,如花瓣含露的初春芍药一般惹人怜惜。
皇后不由愣神几息。
随即轻嗤了一声:“你这身子妆点妆点,倒也还算上的了台面,难怪那容王,不图家世,不图背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娶你这么个破落商户女。”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也不知,他情愿风流几时。”
徐弦月不怨不怒,面上毫无半丝羞愧难堪,秀眉舒展,轻启红唇,学着往日红羽的软媚声音: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
皇后见她如此反响,戒备神色松了不少,却好像仍是不打算就此罢休。
眼眸一转,莲步轻移,走到了她的面前,二人距离骤然缩短,几乎到了呼吸相闻的地步。
皇后伸出凤袍之中的葱白玉指,明红寇丹紧贴着徐弦月的瓷白肌肤,自眉眼至鼻骨,自唇瓣至下颚,顺滑而过,口中喟叹,似有艳羡:“年轻就是好,瞧瞧这小脸,同剥了皮的鸡蛋没什么分别。”
“我挺喜欢你这脸蛋的,温温润润,瞧着也舒坦。以前怎么从不曾发现,京都之中还有这等姿色。”
“今日细瞧,倒也有点意思。瞧你日日独守王府,也很是寂寞吧?”
徐弦月低垂眼睫,也不看她,也不挣扎,仍是如方才一般,柔媚回她:“皇后娘娘抬爱了,凡尘俗颜,怎能入的了您的凤眼。”
皇后最是厌恶这等狐媚样子,活脱脱同后宫那些个妖艳贱货没什么两样。
瞧着徐弦月装扮,软声媚语的,风尘得紧,哪里有什么王妃气度。
装都装不像。
有些人便是披上了彩衣,也成不了气候。
她忍着嫌恶,口中仍道:
“入不入得眼,自是不由你说了算,带兵打仗的都是草莽汉子,哪懂的什么怜香惜玉,不若本宫替你另指他人如何?”
“本宫瞧祁王就很好。”
徐弦月心里一惊,交握腹前掩于袖中的双手倏然相互握紧。
她心知皇后这是试探,心里忖度着若以红羽身份口吻该是如何作答。
徐弦月的声音略带羞怯,恭顺低头,面颊不动声色与皇后的修长玉指稍稍分离。
徐弦月道:“蒲柳之姿,怎能与祁王相配,再说了,眼下尚有要务在身,着实不妥。”
皇后的手虚停在半空,看着她的低顺眉眼,启唇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内间熟悉男音,渐行渐近,落在身侧:
“母后还不满意?眼下确是红羽。”
“若是那商户之女徐弦月,听到母后这番话,怕是要即刻跪地哭求,央您放过,以死明志才对。”
“哪里如红羽一般经得起您这番挑逗。”
来人正是秦昭烈,徐弦月没有抬头,静静聆听二人谈话。
瞧他口吻与皇后这般熟稔。
所以,他真的是夺身成功的秦烈行。
徐弦月顺势后退一步,躬身行礼。
“本宫也是为保稳妥,画皮画骨难画心。”
皇后回头瞟了一眼低眉垂首的徐弦月:“谁知道内里的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徐弦月转向面对皇后,仿着依着记忆,当着秦烈行的面,依着记忆中的话语,轻柔婉转念了一句:
“属下的忠心,天地可鉴,万古长青。”
此话前些日子红羽于茶楼也说过,秦烈行不疑有他,冲皇后道:“母后,我心里清楚,当下此人,确实红羽无疑。”
“再者,秦越川已为她求得恩赐,身负皇恩而不用,徐弦月便是再蠢但也不至于如此地步。”
有秦烈行做保,皇后再无疑虑:
“到底你的人,你既是有把握,本宫也就不再多言。”
皇后转身重回凤座,懒得再往徐弦月身上投去一眼。
秦烈行的腿脚约莫尚未完全康复,缓慢踱至她的身前:
“红羽,今日唤你前来,并非单纯只为验明你是否夺身成功,自然有更紧要的的事情要你完成。”
徐弦月自有预料,心里不安的感觉更加浓烈,立在原地,眼瞧着秦烈行邪笑着拍了拍手。
正殿门口不过几息,便传来了闷重的脚步声。
徐弦月忍不住抬眼看去,恰逢那人迈步而入,进了凤殿。
那人瞧着倒是同生前的秦烈行的本体一般身量,不过体格该却是比那副病体精壮得多。
便是仅着一身古朴老式劲装,依旧隐约瞧得出肩背双臂肌肉壁垒起伏分明,阔步而来时脚下隐隐生风。
面容刚毅,眸光锐利,无悲无喜,垂落两侧双手,五指关节粗壮,显然是长期握枪戢一类兵器所留下的痕迹。
看得出是个武人。
武人……
徐弦月心里“咯噔”。
“无名,你便随她回容王府。”
秦烈行看也不看无名,只邪狞盯着徐弦月,不知何时,转了音调,同那日茶楼唤“过去”时极其相似。
又是那种似威胁似恐吓的阴诡声线,一字一句对徐弦月道:
“红羽,我只给你三日时间,协助无名,移魂到贺薛怀的体内。”
“若是不成,你便与这具躯体——”
“双宿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