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柔和缓的回应落在身侧:“好。”
徐弦月仍是攀着他的双肩,离了他的怀抱些许,秋水杏眸滢滢仰望着他:
“我替你择的路,希望你喜欢。”
秦越川掌心承托着她的后脊,回望着她,眸底柔情得不可思议:
“月月所予,无不最好。”
徐弦月双眸眼角笑得隐有点点水光:“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无论——”
“无论——去哪里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秦越川。”
见她如此,秦越川心里有些闷滞难受:
“此后,黄泉碧落随卿去。”
徐弦月破涕为笑:
“嗯,咫尺天涯不相离。”
……
*
次日,徐弦月便将于兴曹亲笔书写的文书递送到秦烈行手中。
秦烈行逐字逐句阅了一遍又一遍,难得发自真心赞赏了一句:“红羽,此事你做的不错,来日事成,本王必会重重赏你。”
徐弦月垂下眼睑,回应虚浮一笑:“王爷满意就好。”
秦烈行收了文书:“待到祭天典,待本王承袭天命,这一切,这北玄江山,便是完完全全握于本王之手了。”
徐弦月眸无点星,默不应声,在秦烈行张狂肆意的笑声中悄悄退了出去。
衍芳殿
“玄三,让你递与秦越川的信可是送出去了?”
“属下已派人递送王爷手中。”
徐弦月点头。
和风拂面,习习柳叶初露新芽,绿雾如烟,二三新燕穿追逐低旋,悦鸣不止。
眼下已是入春时节。
徐弦月瞧着头顶垂枝,抬臂触了触其上新生的青嫩绿芽,心中期许更盛:“待他归来,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此后好些日子,连徐弦月都感觉得到,宫城守备肉眼可察的越发森严。
龙栖殿门口驻卫,早已不是原先那批,全都变成了生面孔。
衍芳殿,清灵殿,乃至后宫陛下妃嫔殿宇门前,各有守备层层如渔网一般圈罗密织,实时替换,全日错峰监守,瞧着连蝇虫也难逃出去一只。
不仅如此,各个殿宇,上至是主子,下至内监仆婢,出入次数均受约束,除却必要的领取份例膳食,朝拜中宫,与禁足等同无异。
倒是颇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有不明眼色的后宫妃嫔起初不满禁制,怨声载道,企图倚仗宫城之外的母族势力对守备兵卒施以贿赂、恐吓,解除软禁,摆脱桎梏,与宫城亲族外取得联系。
却不知为何,凡是搅闹生事的嫔妃,不久之后,一个一个,都会以各种离奇方式“意外”命陨,或是自缢,或是投湖,或是殿宇意外走水……
久而久之,瞧得清眼下的处境的主子渐渐看出了些端倪,歇了各自心思,老老实实待在殿中,听凭差遣,安生保命。
徐弦月站在殿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层层守备。
徐弦月留心观察过,殿门口这批守备,领头的几乎是每日都是一个全新面孔,且从无重复。
换言之,所统领的守备队伍,自然每日皆是全新的一支。
“宫城之内,这般森严守备,已是持续好些日子了,眼下的宫城,恐是被秦烈行全面掌控了。”
“王妃不必担忧,镇国公必会有所安排,全力保护陛下、王妃及皇储的安危。祭天典,绝无差错。”
徐弦月慢慢点头,回看了一眼玄三,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玄三近日好像……瘦了些,体型与往日相较有着说不出得差异。
徐弦月道:“玄三……近日你跟随在侧,着实受累了,都瘦了这么多……”
玄三不自觉绷紧了面皮,心虚地咽了口唾沫。
“多谢……王妃关心。”
“王妃,红竹已取来膳食,今日天色已晚,且先用膳吧。”
徐弦月转身入殿:“唉,又用膳,最近宫城戒备,整日哪里都去不得,今日已是第四顿了……”
徐弦月也曾听红竹念叨,好些妃嫔的贴身宫婢,因着膳食规制远不如先前份例而同御厨吵嚷不休,哪怕是贺云音那厢也未曾幸免。
反倒是她的衍芳殿,不仅没少,反而暗中额外多出好些。
玄三生硬解释:“王妃平日待人和善,从不与人为难,这些想必是御厨们的一份心意。”
徐弦月不置可否,眼下境遇特殊,如此情况实在难得,已是比旁人不知强了多少。
同享殊待的,除了衍芳殿的徐弦月,还有灵犀殿的秦虞灵。
与旁的宫殿不同的是,灵犀殿的每日膳食,皆是由秦烈行的贴身大监福根专门送来。
回回都是拱手低眉,极尽笑颜,哪怕遭了秦虞灵无情的冷脸相待,也不曾露出半分恼怒神色,反而诚惶诚恐地愈加恭敬。
秦虞灵平日,明面不曾与“秦昭烈”打过交道,于他的大监自然也全无好感。
秦虞灵已被“软禁”多日,心绪烦躁,极不待见福根,连声怒斥道:“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今日没有胃口,全部撤走!”
福根敢怒不敢言,喏喏道:“公主已是整日不曾进食,您金尊玉贵,长此以往可如何消受的了呀。”
秦虞灵只觉莫名其妙,她往日连见也不曾见过福根,近日来却总是没来由的受到福根,确切来说是“秦昭烈”的特殊关照。
甚至于当下旁的妃嫔连膳食都要靠争取抢夺的境遇来看,还能保证她的锦衣玉食,珠翠华服样样不缺,已是怪异。
若是以往,还能勉强解释是仰仗皇后颜面,而如今福根的刻意“讨好”却让她有些难捉摸。
平白无故,“秦昭烈”待她这般到底是为何。
无事谄媚,必有蹊跷。
秦虞灵没好气道:“我与你家主子无情无份,何须如此?若是有什么企图,尽早转告秦昭烈,我不会与他为伍,从我这里,绝对捞不到半点好处,让他趁早歇了这份心!”
福根为难,不知如何接话。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主子会如此重视这个平日鲜少往来名义上的皇姐。
福根再有头脸也只是个下人,所行所做,只是听凭吩咐罢了。
主子只道,若不能令公主用膳,便提头来见。
关乎己身性命,再是冷遇,还是要强陪笑脸:“公主,您……”
秦虞灵瞧他这副不进不退的死板“木头相”,便气不打一处来,推搡了一把他手中的食盒,内里精致菜肴流溢满地。
秦虞灵无心与他多作纠缠,俏脸一变,不留情面喝声:“滚!”
福根苦着脸,面上的笑就要挂不住了,忽然听闻身后传来温淡声音:“下去。”
福根如蒙大赦,快速退身撤出了灵犀殿。
秦虞灵冷眼看去,见来人是“秦昭烈”,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淡漠道:“真是稀客,祁王殿下怎会驾临我的灵犀殿。”
身处深宫,秦虞灵并非全无眼色。
近日来“秦昭烈”与皇后的私下密谋,她也不是全无察觉。
秦虞灵约莫猜到皇后同他图谋该是不小,至于具体是何内容,却也无从得知。
“祁王殿下若是想诱我与你为伍,怕是选错了人。”
秦虞灵转身不再看他,直接走向内殿,对待他的态度同福根相差不了多少:
“你如何蛊惑的母后我不知晓,你们所图所谋到底是什么,我不在乎,此事牵系母后,不曾告发你的计划,已是本公主最大的仁慈与让步。”
“莫要挑战我的底线。”
秦虞灵本以为身后之人会识趣离开,却不想,蓦地听他唤了一句:“虞儿。”
秦虞灵诧异回首,目色里的古怪、排斥神色毫不遮掩。
她心知似乎与“秦昭烈”不曾亲昵到可以口呼乳名的地步。
自小到大,称她为“虞儿”的亲近之人寥寥无几,除却曾经的挚友徐明曦,无非只有父皇,母后,以及近来亡故的皇兄——秦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