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薛怀的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小,全场朝臣几乎听了个清楚,俱是一脸懵然:舅舅?
镇国公,是容王妃的舅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们怎么从不知晓?
秦烈行此刻方觉不妙,命令着徐弦月身后两个士兵:“即刻斩杀容王妃。”
“你敢——”
浸润着毛骨悚然的嗜血声响,仿佛自寒冰地狱传来。
下方秦越川跨上玉阶上前,面沉如冰,声色如刃,一如那般贺薛怀刀尖指地,步步朝秦烈行逼近。
“你这双手,本王已是忍了很久了——”
秦越川手腕翻转,果决利落,剑光转瞬划出一条凌厉纷扬的血线弧度。
待到秦烈行回过神来得时候,那双手,连带着秦烈行半条小臂,已是滚落下了玉阶。
秦烈行嘶声痛吼,维持不住直立身形弯下腰去,齿颊咬切,口中“嘶声”倒抽冷气,目眦欲裂,双眸红丝蛛网遍布,寒气森森怒视着秦越川,口中话语依旧阴毒,毫不示弱:
“秦越川,你以为,杀了我,便能为你的王妃报仇了,我告诉你,她其实——”
秦越川拧眉,却也未等他将话说完整,另有一把利刃直接透胸而过。
秦烈行僵着面色一点一点回过头去,是双目冷然的徐弦月。
徐弦月抽出剑刃,目视着秦烈行挺身倒下。
秦烈行口中似乎还有未尽之言,断续着:“你,你不怕……”
徐弦月见他虽然倒地,可未曾气绝,双手握柄,单膝触地,反手精准利索地在他的要害又补了一刀:“我自然知晓你要说什么,你的术法我早已有解决的法子。”
“我曾发誓,绝不会做旁人手中之刃!我这把刀,亦是不是那么好握的!”
“秦烈行,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我的了!”
直至气绝身亡,秦烈行的眼睛仍是睁得大大的,似乎直至最后,仍是有些不可置信。
忽然闻得殿门口有哀嚎声:“烈儿!烈儿!不!!!”
徐弦月转头望去,是被押解入殿的皇后,此刻的她涕泗横流,痛苦嚎叫着想要挣脱身旁士兵的束缚奔向秦烈行身旁。
“你们,你们!你们早就知晓……宫城里的里的守备,通通都是你们的手笔!!!”
“竟然做戏做得这般真,连本宫都骗了过去哈哈哈哈哈……”
皇后承受不住打击,目色悲愤癫狂,又哭又笑好似着了魔一般。
下方朝臣于此连番变故早已惊得说不出话,一个个呆若木鸡,吞着口水,瞅着上方凶狠激烈的喋血厮杀,又看了眼疯癫失智的皇后。
一句话都不敢插。
徐弦月只当做看不见,重新转过了头。
贺薛怀自徐弦月手中接过剑柄,重归入鞘,按了按她的肩膀:“无论怎样,月月都不必忧心,阿娜罗已经寻回邱杵,此刻就在镇国公府。”
徐弦月掩在羽睫下的眸光轻闪了一下,转瞬即逝,小声应道:“嗯。”
正当此时,忽然听见秦灵若的焦急呼唤:“月月!月月!”
徐弦月闻声扭头,便看见秦灵若伏在龙椅,泪眼婆娑声声呼唤着陷入昏迷的皇帝:“父皇,父皇!”
徐弦月移身,跟着伏在皇帝身侧,托着他的手腕,摸了摸脉象,好一会后,哀伤的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陛下已是精衰力竭,回天乏力,今日能撑得完成祭天大典,实属难得了……”
秦灵若眼泪如断线的珍珠,颗颗滚落:“父皇……”
徐弦月道:“我暂且能让陛下清醒半刻钟。”她边说一边抬头望着秦越川,扯了扯他的袖口:“你们若有什么话,还有最后的机会。”
徐弦月起身,让出位置,秦越川凝迟一瞬,抬脚上前,同秦灵若一同伏在龙椅之侧,仔细听着皇帝声如细丝的最后嘱托。
贺薛怀走回原处站位,徐弦月也只是静静立在方才一直停留的位置。
在此期间,贺薛怀命人,将初时拉出殿外的几个老臣,重新带回龙霄殿。
众臣方才明白,原来彼时将那些老臣带离大殿,真的只是权宜之计,是蒙蔽秦烈行的障眼法。
说是变相保护也不为过。
蓦然听得秦灵若一声悲泣:“父皇——”
众臣有感,纷纷跪地叩首哀鸣:“陛下——”
徐弦月心知皇帝已然殡天,长叹一口气,跟着群臣跪在地上,心中隐有哀凄。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有力手掌将她搀扶起身。
徐弦月抬头,正是双目隐有薄红的秦越川。
他与她站到一处,静默看着上方立于台阶之上秦灵若。
秦灵若擦干眼泪,朗声冲众臣道:“先皇承袭天命,而后传位于朕。”
“如今先皇殡天,此后,朕便是北玄之主,继任新帝。”
仍有朝臣抬头起身,欲要说些什么,秦越川牵着徐弦月率先上前一步:“叩拜陛下。”
徐弦月自是相随。
贺薛怀与于兴曹于此结果早已知晓,自然跟随相拜。
那几个有异议的臣子,见此情形,只得重新跪回原处,躬身叩拜新帝。
龙霄殿众臣齐齐高呼:
“叩拜陛下。”
秦灵若又道:“先皇遗言,容王秦越川南渊之战,大捷归京,停战百年,犒赏北疆军良驹千匹,精甲万副,容王麾下副将先锋皆晋三级。封容王为一品摄政亲王,襄助于朕,辅佐朝政。”
“镇国公贺薛怀,含垢忍辱,护驾有功,特封为一品护国将军,接手北疆军,赐黄金万两,锦缎百匹。”
徐弦月默然垂首听着,思量着到这里差不多就完了,却不想听秦灵若又念叨:
“容王妃徐弦月,以身诱敌,舍身护驾,功不可没,特封——超一品御圣至尊容安福悦护国亲公主。特封徐家为御用皇商,赐徐弦月封地岷州……”
徐弦月:“?”
这一长串名号听着就像是灵儿现编的。
话音未落,有朝臣忍不住抬头开口反驳道:“陛下……此举,是否不妥,先帝曾亲口御言,岷州是专门留与未来皇储的独属封底,是北玄最为丰饶之地,如此赐与容王妃是否有些草率……”
秦灵若也不反驳,点点头,似是郑重认真的考虑一下,忽然煞有其事问道:“摄政亲王可觉得朕的封赏有所不妥?”
秦越川扬声道:“本王觉得合乎情理,并无不妥。”
秦灵若点头又转向贺薛怀:“护国将军可觉得朕如此封赏有何不妥?”
贺薛怀一本正经道:“以臣所见,功赏相当,并无不妥。”
“于太傅呢,觉得朕的封赏可有问题?”
于兴曹躬身垂首:“陛下圣明,臣无异议。”
亲灵若点头,又看向那位臣子,目中之意再是明显不过:你看,他们都觉得朕的赏赐没有问题。
又继续道:“朕特允,护国亲公主日后进宫,见朕可免于跪拜之礼。”
秦灵若想了想又补充:“摄政亲王既是与护国亲公主荣辱与共,也可跟随免于跪拜之礼。”
下手朝臣心中又是腹诽:自来便是夫唱妇随的,怎么如今,摄政亲王反倒成了妇唱夫随,听着像是沾了亲公主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