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秦灵若又封赏了一些柱国老臣以及按照先帝遗言做了调动。
待到大部分朝臣离去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了。
先皇离去,秦灵若初登基,仍是有好多事情需要处理。
她留了贺薛怀等几位肱骨之臣连夜商讨先皇丧仪以及后续秦烈行余党、残存势力清缴事宜。
秦越川既是摄政亲王自然也不可避免需要参与其中。
秦灵若看了看天色:“今日已晚,月月暂且在宫中留宿休息下,朕还有后宫事宜需要处理,皇后那厢自是也不能放过的——”
徐弦月点点头,补充道:“秦烈行的尸身我觉得最好还是焚化处理,最为妥当,消泯世间,半点不留。”
秦灵若拍拍她的手背,“朕知晓的,朕绝不会将此等祸害留存于此。”
秦灵若拉着她的手又道:“今夜太晚,已是落钥,月月且在宫中留宿休息明日再行出宫。”
徐弦月笑说:“嗯,那便听陛下的。”
衍芳殿距离路途算不得近,秦灵若便临近挑了个偏殿让徐弦月暂且安置。
秦越川以真容回归,心中无数感念之语急于宣泄倾吐,只是眼下着实要事缠身,也容不得他有片刻缓息。
“今夜已晚,月月且先歇息,明日我便与一同月月离开此处。”
徐弦月笑应:“你呢,不需歇息吗?”
秦越川温声道:“父皇殡天,还有很多事情急需处理。”
徐弦月没说话,只轻轻点头,秦越川看着她握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坐在榻上:“我知月月想尽快离开此处,所以必会尽快将这些琐事处理妥当,同月月一同回府。”
徐弦月微笑:“我知晓的,反正那么多日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日了,你且去就好了。”
“我等月月休息了再走。”
徐弦月催促他若是棘手可尽快去做,秦越川不肯依从,定要她入睡之后才离去,拗不过他,只得依他所言。
直到徐弦月入睡,秦越川吻了吻她的额角,这才悄悄离开了偏殿。
直至次日辰时秦越川回到偏殿之时,却见徐弦月还在睡着。
秦越川只当是近日筹划,徐弦月太过疲累,多休息一会也并无不妥。
守了她一会,见她没有醒的征兆,嘱托了几句伺候宫婢又回到御书房去了。
此一去直至暮色酉时方才归来。
他问询了宫婢徐弦月今日的状况,宫婢道:“亲公主今日多半在睡着,临近午时醒过一次,用了膳,又休憩了一个时辰。”
秦越川察觉有一丝不对劲,微拧眉心:“可还有旁的?”
宫婢嗫嚅着,又道:“奴婢送午膳进殿前,发现亲公主似乎在同谁说话,可是奴婢进殿后,殿内却是……空无一人。”
秦越川大概猜到什么,面有忧色,挥挥手便让宫婢退下了。
秦越川入殿的时候,见徐弦月独自一人侧伏在临窗罗汉床的小案几,似睡非睡的小憩,脑袋枕着单臂,眉心微皱,像是有些疲累的样子。
秦越川悄悄走了过去,慢慢蹲身在她的面前,指腹抚过着她的眉心,唤了一声:“月月?”
徐弦月缓缓掀睫,朦胧之际低眼看到秦越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探手摸了摸他的面颊,像是在验证什么,随后轻笑出声:
“我都忘了,如今是真的。”
“此后不需做梦也可见到秦越川了。”
秦越川心中酸楚,歉然道:“是我不好。”
徐弦月直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温声道:“秦越川,我想离开这儿。”
“嗯,我便是带月月离开这里的。”
徐弦月扯着他的袖角,难得同他娇声道:“我刚睡醒,身上没力气,秦越川可以背我吗?”
秦越川自然无不应承:“嗯。”
晚霞映天,艳如霓炼。
二人慢慢行在前往宫城门口的路上。
徐弦月懒懒地伏在秦越川宽阔温暖的肩背上,像是倦飞的鸟儿回到了巢穴。
她闭着眼睛听他道:
“一会我们出了宫城,先去寻邱杵可好?”
徐弦月小声道:“秦越川已经知晓了吗?”
秦越川的声既低又轻:“嗯……”
徐弦月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如果当真有一天,我的身体被另一个人悄悄占据了……”
徐弦月听闻秦越川脚下鞋靴踏过的声音顿了一瞬,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她继续道:
“这样的我,似我非我,秦越川……还会喜欢吗?”
秦越川心中涩涨,仍旧回她道:“我心悦的非是月月的皮囊,便是来日有人承得月月容貌,哪怕……身躯,无非是徒有其表罢了。”
今日的徐弦月似乎格外执拗:
“若有当真有那么一日,秦越川可会认得出‘我’吗?”
秦越川心口一紧,柔声且认真道:
“会的。”
“月月是世间仅有,没有人能扮得了月月。”
“若是扮做旁人,我许是认不出,可是扮做月月,稍有异样,我有一百种法子验证。”
徐弦月听闻此话有些耳熟,思量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于他的背上,徐弦月慢慢撑起脑袋,凑到他的耳廓,探问道:
“秦越川……就是玄三吗?”
此话,她曾说过,且听过的人唯有玄三一人。
若是此刻再不明了秦越川与玄三的牵系的话,未免也过愚钝了。
秦越川没有否认:“嗯。”
徐弦月愣怔了好半晌,才小声嗔了一句:
“……秦越川一点也不听话。”
话是这么说,环着他肩颈的手臂愈加紧了些。
秦越川低声道:“那有什么法子,月月那般‘威胁’我,使我不得不依从,可我又怎么怎么甘愿留你一人独自入宫,两厢权衡之下,这大抵是最好的法子了。”
徐弦月不解:“可我都没有闻到荷包的味道。”
秦越川道:“我自是用油纸娟帕将其小心包裹,月月自然嗅不出味道……”
徐弦月忽然伸出三根手指,愣愣看了一会:“原来,秦越川早就告诉我真实身份了。是我不曾想过。”
“三”既是“川”嘛……
徐弦月喃喃:“终是我愚钝,你在我身侧那般久,未曾将你认出……”
秦越川笑应:“非是月月愚钝,是我了解月月,自是有法子避过你的所有疑心,况且彼时,月月似乎也少有心思放在此等琐事上。”
肩背之上的徐弦月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徐弦月才絮絮小声道:“原来彼时‘梦境’都是真的……”
徐弦月低下头,将脸埋在秦越川的肩颈处。
秦越川察觉自己的后颈微有濡湿,心中亦是软濡一片,他听着她含糊不清的呢喃着:“其实,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