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尝浅认得宪王,是自己亲自把他带到师傅面前的,当时的宪王是失势的皇族来向掌门寻求帮助。
不过不知道为何宪王出了道观又入了寺庙,难道是因为掌门不答应“出剑”,而另寻帮助找到了和尚吗?但是门外的宪王和他的士兵全副武装,一点也不像求人办事的样子。
“阿弥陀佛,宪王屈尊前来,恕老僧未能及时远迎。”苦悟似乎对宪王的到访并不意外。
“神僧不必多礼,无妨无妨。”宪王摆了摆手就打算走入门内,“哦?神僧今天有客人吗?”
李尝浅和灵渺对视一眼,宪王演的可有点过了,他的表情可不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随着盔甲“铿铿”的碰撞声,宪王已经走到了餐桌前,士兵们留在门外,苦悟则跟在他身后,“灵渺真人?你怎么也在。”宪王露出恰如其分的惊讶表情。
“拜见宪王。”灵渺想要起身,却被宪王轻轻按回座位。
“大家都不必多礼,苦悟神僧请就坐。”宪王反客为主。
李尝浅感觉现在的宪王与当时自己第一次见面时有些不同。
第一次见面时虽然同样威严尽显,但却要时刻显露出来,而现在虽状态轻松,却在举手投足间都显得胸有成竹,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李尝浅由此在心中推断,宪王或许已经重新掌权。
“皇兄还是不肯见我,但是母后说的话皇兄不得不听,最终他还是做出了妥协。他制定了一场竞赛,今年除夕,苦悟和法空会有一场比试,比试的结果来决定由谁代表真正的法门寺。”
宪王说出的话匪夷所思,令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但李尝浅注意到在宪王提到“母后”时,师傅和苦悟的眼神都有些细微的变化。
“如何比试?”苦悟问出在场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辩论,比武,念经诵佛,什么都可以,由你们两人自己决定,也不会有人叫停,直到有人主动认输。”看起来是一场奇怪的比试,因为它似乎毫无规则。
“真有意思,那如果有人耍赖死不认输怎么办?”如也还没有察觉到眼前局势的微妙,她只想自己的疑惑有人解答。
宪王转过头看着少女,面无表情,等了一会才说道:“就和你说的一样,要么有人认输,要么有人死却依然不认输,不过最后活着的人,自然是赢家。”
李尝浅感觉脊背发凉。
“阿弥陀佛,为什么会有这场比试?我无意去争这些虚名。”苦悟内心也很疑惑,微微皱眉,自己与法空早已相去甚远,无论名望与声誉,苦悟都拍马不及。
不管江湖还是朝堂,法空如日中天,而作为法空的师兄,苦悟却很少人知道,他本就没有与法空竞争的资格,如今却获得这样的机会,在别人的角度看来似乎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哈哈哈,苦悟神僧淡泊名利,世人却不这样想。法门寺住持,这代表着什么我想神僧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不仅是万人之上,更是佛门正统,传扬佛法,教化百姓,皆是法门寺之责。”宪王语气轻佻,一点都不担心苦悟会拒绝。
“等一下,只有和尚内斗,那道士要怎么办?”灵渺提出不合时宜的问题,但这确实也是李尝浅想知道的。
“灵渺真人,我曾请求过你出剑,但你却拒绝了,所以现在你并没有选择的机会了,道士的结局本来早有安排,不过这场比试过后或许会有转机,如果我是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祈祷苦悟神僧能赢得这次比试。”宪王直直的看着灵渺,显得有些无礼,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一字一顿。
灵渺眉毛一挑,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双手一摊,表示无话可说了。
“呃...我能问个问题吗?”小和尚惠通小心翼翼的问道。
“哦?法空神僧的转世灵童自然可以问任何问题,请讲。”宪王显然没把他当作什么转世灵童。
“师傅为什么要跟师伯比,输了的话会失去一切,赢了的也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获得,似乎...毫无意义。”惠通自然而然的站在法空的角度思考问题,所以他觉得不可思议。
宪王听到后,向惠通坐着的的方向探了探身子,把小和尚吓了一大跳,然后严肃的说:“我再重复一次,这是皇兄的圣旨,没人有拒绝的资格。”
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每个人都以为法门寺已经控制了皇帝,而现在听到宪王说的话,众人才反应过来皇帝依然拥有至高的权利,就算是法门寺也无法忤逆一分一毫。
“皇兄曾经把一部分权利分给法门寺使用,如今收回了,就是这么简单。而现在,皇兄给了我和母后一些权利,门口的禁军算是一部分,除夕之前,他们会保护苦悟神僧不受到任何伤害。”宪王用手指了指门外的将士。
“为什么陛下必须要在我和法空之间做一个选择?”苦悟打算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和法空是师兄弟,但却是两个极端,我和母后都觉得法空杀的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如今中原枝繁叶茂,上下一心,佛国既成,就无需太多杀戮了,法门寺住持的位子,现在更适合你来坐。”宪王脸上难得的有悲戚之色。
“萧允英呢?他站在这两个和尚的哪一边?”灵渺对宪王的悲伤视而不见,问了一个李尝浅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法空就是萧国师举荐的,灵渺真人觉得他会站在哪边呢?”宪王眯眼看着灵渺,神色有些不悦。
“如果有机会,替我转告萧允英,我饶过他一次,下次我会亲手杀了他。”
师傅语气平淡,但散发出的杀气令李尝浅感觉周围的温度都变低了,不知道这个萧允英又和师傅有什么过节。
“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不论以何种手段,希望苦悟神僧能够赢得这次比试,诸位好自为之,最后,还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们。”
说完之后,宪王就起身离开了,然后有两个士兵将一个蒙着黑色头套的人架到了庭院内,随手扔在地上就转身离开了,顺手关上了大门。
李尝浅和灵渺赶忙跑上前去将此人扶起,然后摘下了头套,两人第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黎长老,你没事吧?”
黎旭流一瞬间无法适应刺眼的阳光,拿手挡住了眼睛。
李尝浅见黎长老虽然有些虚弱,但依旧能够行动自如,心中顿时放心不少。
“臭和尚,虞太后把你放在这里养的舒舒服服的,你不会真的的就老糊涂了吧?快想想办法啊!要不然道士也得全跟着你陪葬!”灵渺不知为何,无缘无故的破口大骂起来。
虞太后就是宪王口中的母后,也是当今天子的生母,原来苦悟一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都是因为虞太后的保护,怪不得李尝浅开始就觉得这个村庄和村民都有些奇怪,估计他们也都是虞太后派来保护苦悟的护卫。
李尝浅先把黎长老安置到了屋内休息,出来就看到苦悟愁眉不展显得心事重重。
“苦悟,别发呆了,先想想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难题吧,其他的什么也没用,小皇帝就喜欢玩制衡的把戏,把属于自己的权利一分为二,然后像看戏一样看着两边打得死去活来,如果有哪边稍微倾斜,他就会拿手稍微一拨,然后就可以继续看了,永远无休无止,哼!”
李尝浅认为师傅说的一点没错,少年忽然想到了方先生,方先生总是可以快速想出所有对策,如果现在方先生在的话,会怎么做呢?
不知道此时此刻,方先生,钟北曦,凌霁和夏凝脂正身处何处。
少年看到大家都在低头思考,猜测法空到时候会如何比试,连一向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如也姑娘,也是一副迷惑的样子。
除了叫惠通的小和尚,依然是一脸无所谓的神情,似乎无论谁输谁赢,对他都没什么影响。
李尝浅愈发觉得习武练功是天底下最简单的事情了,因为他一点都不擅长在这些乱七八糟的突发事件中抽丝剥茧。
少年逐渐从一个边缘角色被卷入到整个阴谋的中心,他的所作所为关乎着整个允剑山庄甚至是整个道统的生死存亡,想到这里,少年的汗就开始出个不停。
“不用怕,多经历经历就好了,会习惯的。”只有灵渺注意到了少年的局促,在他身边轻轻说道。
会习惯的,李尝浅记不得谁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了,好像是方先生,但是真的会习惯吗?经历多少次才会习惯呢?
“不对,我们上当了。”苦悟忽然抬起头对大家说道:“皇帝恐怕确实已经丧失了权利,这一切都是法空的圈套,虞太后,宪王还有我们都上当了,他表面上执意为了清除道统,其实只是欲盖弥彰,道士早已不具备任何威胁,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杀掉我,他要做唯一的真佛,他害怕我,我和他同属同门,又是他的师兄,他没有办法用对待异教徒的方法直接对待我,我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威胁,所以法空必须除掉我这个最大的威胁。”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苦悟,他确实算得上是最了解法空的人了。
又等了一会,苦悟继续说道:“虞太后把我保护的很好,他一直没有机会,他也不可能会等到什么除夕再跟我比试,现在才入秋,要等到年尾,对他来说时间太久,不确定的因素也太多。”
“门外的禁军,没错,他需要借助皇帝真正的力量,门外的禁军才是杀掉我的最佳方式。”苦悟直直盯着紧关着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