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婢女小心翼翼地搀扶之下,两人登上了装饰朴素的马车。
前方不远处,宋居安身骑骏马,气宇轩昂地领路前行。
他身旁紧跟着一群身材魁梧、威猛雄壮的护卫,个个精神抖擞,威风凛凛。
进入京城后,那辆原本低调朴素的马车开始缓缓行驶于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一路上,但凡遇到认识宋居安的人,他都会热情豪爽地主动打招呼,并向他们解释一番。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此事的消息逐渐传播开来。人们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惊愕转变为如今的好奇,但却无人对这件事的真实性产生怀疑。因为即便是普通百姓人家,也绝不会轻易认错自己的亲生骨肉或是无缘无故地收养别人家的孩子。
就在这时,街道旁的人群之中,有一家三口格外引人注目。
定睛一看,原来是消沉颓废了将近一个月之久的薛璟。
此刻的他面容沉静如水,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黯淡神色。
哪怕身着华美的锦衣,然而却显得有些松垮空洞,仿佛整个人失去了生机与活力一般。
而站在薛璟身旁的女子,正是昔日的小姨子、如今已成为他妻子的沐竹青。沐竹青身穿一袭素雅的青色衣裙,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高高盘起。
她怀中紧紧抱着年幼的孩子,眼底泛着淤青,面色苍白憔悴,满脸倦容,完全不见新婚妇人应有的神采奕奕和容光焕发。
被她抱着的薛晨安蔫蔫的靠在她的肩头,小脸紧绷,对于这个既是小姨又是母亲的人并不亲近也不疏离。
几人看着马车一时愣神。
薛璟恍然想起妻子临终嘱托,要把嫁妆交给宋知婉代管。
他眸子微动,决定参加宴会时一并带着,他不想妻子走了也不安心。
宋知婉轻轻掀起珠帘,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不远处的一家三口身上。
她几乎本能地拉紧了身旁沐竹安的手,轻声道:“姐姐,晨安。”
她的声音很低,却难掩其中淡淡的惆怅与哀伤。
沐竹安转过头去,视线恰好与那一家三口相对。
眼前的画面并未让她感到丝毫惊讶,仿佛早已在意料之中,但当她看到嫡亲妹妹那张憔悴而萎靡不振的脸庞时,心头不禁涌起一阵凉意,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然而,当目光触及到那个孩子时,沐竹安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泪光。
仅仅相隔短短一个多月的时光,孩子明显消瘦了许多,原本胖嘟嘟的双下巴如今也消失不见。
这令人心疼不已的变化,犹如一把利剑刺痛了沐竹安的心房。
或许是母子之间特有的心灵感应吧,就在这时,薛晨安突然抬起头,直直地望向这边。他那清澈纯真的眼神在与沐竹安交汇的一刹那,突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小小的手拼命向前伸展着,泪水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眼眶,口中哭喊着要母亲。
沐竹青正抱着孩子,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险些没抱住将他摔下来。
一旁的薛璟见状急忙伸手接住,紧紧地将孩子搂进怀中,仿佛生怕失去一般。
小家伙执着的扭着头,一直看着马车,哭的泪眼朦胧,小手拼命的伸着。
沐竹安心头猛地一揪,心痛得几乎快要无法忍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差一点就要忍不住落下来。
这可是她自己的亲生骨肉啊!她又怎能不悲痛、不想念呢?
就在这时,宋知婉眼明手快地一把将竹安拽了回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目光落在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家伙身上。她下意识地将手指放在唇边,轻柔地发出一声“嘘”声。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还号啕大哭的薛晨安在看到宋知婉后,竟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见他那对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此刻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宋知婉,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一旁的薛璟见状,连忙轻声安抚着自己的儿子,同时朝着马车的方向投来一瞥。
刚才沐竹安匆匆掠过的身影,他其实也只是隐约瞥见了一个衣角而已,并没有产生太多的疑虑。他只当是儿子见到宋知婉后想念母亲所致,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痛楚之情。于是,他伸出手,温柔地擦拭着儿子脸颊上的泪痕,轻声说道:“好孩子,别怕,再过两天我们就去看望你的婉婉姨。”
听到父亲的话,薛晨安抬起头,满脸委屈地说:“父亲,我真的好想婉婉姨啊……也好想……”
“晨安,跟父亲回家吧。”
不得孩子把话说完,薛景急急的打断了话头。
并抱着孩子转身大步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沐竹青看了眼马车,匆匆跟上男人的脚步。
男人抱着孩子步子跨得很大,丝毫没有顾念身后女人腿短跑的慢。
沐竹青追了好一会儿,累的气喘吁吁,丫头扶着她的手,“姑娘,咱们走慢一点吧,不过就是差几步而已。”
沐竹青紧了紧手,眼里闪过黯然,看着男人消瘦高挑的背影,她鼓起勇气提高嗓音,“夫君,等等妾身。”
听到这软绵绵的嗓音,薛璟下意识的脚步一顿,看了眼怀里的儿子,他闭了闭眼,终究没有再走。
沐竹青心里一喜,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几步赶上去之后,气喘吁吁的站在薛璟跟前,因为刚才跑得太快,她的额接渗出了不少汗珠,小脸红扑扑的,那双与沐竹安如出一辙的眸子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一身粉色的披风衬的她如同看在冬日里最艳的花朵。
薛璟下意识的喉头滚动,绷着脸淡淡道,“不成体统。”
沐竹青小脸一白,微微俯身行礼,“是妾身错了。”
面对这张与亡妻有七八份相似的脸,薛瑾终究没法完全狠下心。
暗自叹了口气淡淡道,“别忘了,你是世子妃,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