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里骄阳似火,哪怕宫里摆着冰盆,那燥热也无法消散,齐昭仪干脆带着二皇子去池边吹风,喂花鲤。
二皇子如今两岁多了,相比起走路还摇摇晃晃,说话也还含糊不清的三皇子,足足高出一个头。
二皇子身上穿着揉蓝色的小蟒袍,正伸出小手指着池子里的花鲤,开心地嚷道:“母妃,好多好多鱼啊!”
齐昭仪一脸慈爱地看着二皇子,转身从身侧宫女端着的小碟里抓了一把鱼食,往池子里一撒,那池子里的花鲤成群结队地游过来,惹得二皇子高兴地直拍手:“母妃,快看,那里有一条黑色的!”
徐玉宁看着不远处的齐昭仪和二皇子,朝身侧抱着三皇子的小福子等人说道:“走吧,我们也过去瞧瞧。”
瞧见贵妃他们往这边走来,红玲赶紧上前提醒齐昭仪:“娘娘,贵妃和三皇子来了。”
齐昭仪抬头一看,徐玉宁已经带着人踏进了水榭:“齐妹妹也在。”
齐昭仪与徐玉宁并没有交恶,看着徐玉宁过来,齐昭仪心里也仅仅是有些诧异,倒没有说针锋相对。
她牵着二皇子的手,朝徐玉宁行一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徐玉宁看着他们俩母子,脸上带着笑意:“不必多礼。”
“谢贵妃娘娘。”
“鱼鱼……看鱼鱼!”
徐玉宁和齐昭仪刚一照面,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就被三皇子的声音给打断了。
三皇子坐在小福子怀里,此刻目光直接被那池子里的鱼儿吸引住了,他焦急地伸出小手朝池边指,转头目光殷切地看着徐玉宁,“看……鱼鱼!”
“好好好,看鱼鱼,”徐玉宁一边应承着三皇子,一边转头看向站在齐昭仪身侧的二皇子,笑眯眯地问他,“那湛儿和弟弟一起看鱼鱼好不好?”
二皇子抬头看了一眼齐昭仪:“母妃?”
齐昭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去吧,不要走远。”
说着,她朝身侧的两个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个小太监当即上前,护着二皇子朝小福子他们走去。
一群宫女太监护着两个孩子,就站在水榭里头瞧着水里扑腾的鱼儿,也没离开徐玉宁和齐昭仪的视线。
徐玉宁摇着手中的团扇,走到水榭里头的椅子坐下,笑着看向齐昭仪:“本宫还以为齐妹妹经此一次,要一蹶不振,今儿个瞧着,倒是还有几分生气。”
哪壶不开提哪壶,若说徐玉宁不是故意的,齐昭仪都不信。
她面色微微一沉,走到另一边的椅子坐下,与徐玉宁面对面分坐于水榭两端,隐隐有分庭抗礼的意思:“怎么?贵妃娘娘是来看臣妾笑话的?!”
“怎么会?”徐玉宁与她曾经合作过数次,如今又生了拉拢她的心思,怎么可能与她翻脸?
她看着齐昭仪,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齐妹妹当真咽得下这口气?”
齐昭仪语气微冷:“明人不说暗话,贵妃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这才是本宫认识的齐昭仪呀,”徐玉宁赞许地看着她,这时目光微微一移,落到了旁边两个孩子的身上,“关于储君之争,齐妹妹心里就没有一点想法?”
她话说得直白,齐昭仪顿时警惕起来:“贵妃娘娘,后宫不得干政,立储之事,岂是你我能随口议论的?!”
“齐妹妹也不必如此紧张,此处又没有旁人,”徐玉宁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语气淡然,“罗靖成数次谏言,请皇上立大皇子为储君,此次虽然没成,但是这种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储君之位,迟早要定的,齐妹妹何必自欺欺人?”
这种事,彼此心知肚明,可是谁又能左右得了?
齐昭仪愤愤地咬了咬嘴唇,嘴硬道:“皇上、自有明断!”
徐玉宁笑着摇了摇头:“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大皇子登基,湛儿和承儿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齐昭仪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二皇子身上,冷冷地说道:“孩子们才多大,你倒是想得长远!”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不想长远也不行啊,”徐王宁看着不远处笑嘻嘻的三皇子,“孩子见风就长,一转眼可就大了。”
“弟弟快看,那边,有条鱼好大哦!”
“大大……鱼!药……大大鱼!”
水榭边上,两个话都说得不算很利索的孩子凑在一块,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的,听得人心头莫名发软。
齐昭仪冷哼一声,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孩子,语气放轻了些许:“再怎么说,大皇子也是湛儿和承儿的兄长。”
“兄长?”
徐玉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脸上浮现一丝冷笑,忽道,“皇上不也跟先太子当了二十年亲兄弟?”
到头来,先太子还不是被皇上一箭射杀于羽下?
齐昭仪猛地一顿。
她这会儿似乎才记起徐玉宁不仅仅是皇上的贵妃,还曾是先太子妃。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一久,记忆都跟着模糊了。
提及先太子,徐玉宁如今已经十分坦然,只是当年萧夺是怎么逼的宫、夺的嫡,她这辈子都无法真正忘记。
那一天,原本是她前世最幸福的日子——
那天,她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即将嫁与先太子为妻。
可是萧夺兵变,让那天的喜色,化成了漫天的血色。
徐玉宁自揭伤疤,却也让齐昭仪心头微微一震。
皇上是如何登上皇位,齐昭仪同样没有忘记。
她一时无话。
徐玉宁又道:“先太子当年死的时候,我倒有些羡慕静王。”
“……”
她慢悠悠地说道,“先帝爷膝下曾经有六个儿子,到头来,养大成人的只有先太子、皇上和静王三个,”
“……”
“可如今,也只剩下这两个。”
“……”
“还是静王命好,”徐玉宁发出一声感叹,“当年卫太妃、玉太嫔两姐妹与慈安太后交好,现在保了静王一生荣华富贵。”
齐昭仪看着不远处的二皇子,下意识用力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沉默片刻,她忽地抬起头看着徐玉宁,眼睛轻轻一眯:“你、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