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娘把针放在头皮上划划,说道:“你就不盼着你未来的夫人一点好。”修吾初说:“你叫她夫人,那你怎么办?”
泪娘笑道:“现在怎么办,以后就怎么办,难不成你成了亲,我就不过日子了?”
修吾初说:“那你就不怕我娶了她之后,就只喜欢她,不喜欢你了吗?”
泪娘说:“我管你喜欢谁。”
修吾初光着脚从床上下来,问泪娘:“此话当真?”
泪娘将针扎在绣崩上,放下笸箩弯腰捡鞋给他穿。修吾初两只手从泪娘背后围腰一抱,泪娘想直起身子,被他用上半身压着,又问了她一遍:“此话可当真?”
泪娘恼火地拧着身子想挣开他:“当不当真又怎么样,你我不是一路人,快放开!”
修吾初一时忘了情,把泪娘翻个身按在床上,紧攥着她两只手腕说:“泪娘,你是泥,我也做泥。除了你,别人我都不娶。”
“喝了点酒就说蠢话,快点放开我!”
修吾初说:“我不。我要三媒六聘娶你,我现在就娶你。”边说边用手解泪娘的腰带。
泪娘见他这次的神情语气都不像开玩笑,有些怕了,对他手捶脚踢:“你越来越胡闹了,快放开!”
床边的凳子被踢倒,笸箩里的线团滚了一地,没绣完的花面掉到地上被修吾初踩在脚底。
修吾初不听,蛮力撕扯她的衣服,泪娘央求道:“好三公子,你别害我。”
“好姐姐,你别叫我伤心。”
修吾初强吻着泪娘的脖子,泪娘情急之下往修吾初肩膀上着力咬了一口,修吾初叫了一声,将脸埋进泪娘的脖颈里。
“三公子,三公子。”泪娘推推修吾初,修吾初不起来也不作声。“让我看看你的肩膀。”
泪娘一口咬得太重,牙印上的血洇到修吾初的寝衣上。泪娘自责地流下眼泪,哭道:“对不起,三公子,我咬伤你了……”
“泪娘你咬,我不痛,只要你愿意。”修吾初抬起头说。他吻去泪娘脸上的泪水,剥去她的衣衫,紧紧搂住她的腰。
泪娘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她的意识变成一片浓雾,心化成了一滩水,身体像弱不禁风的小舟在洪流上随着浪潮起起伏伏,浪潮将小舟推向云迹,又将小舟拉回浪底,小舟因洪流而剧烈颤动,因浪潮而痛苦呻吟。
野雉的叫声在深夜里寂静回荡,泪娘讲到这里已经快过子时了。
“我当时昏了头了。”泪娘平静地说。“我应该拼命地推开他来保住清白,或者事后我也应当去死,可我顺从了他,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所以他们都觉得我是淫妇。”
青伶说:“你就应该活得好好的。”
泪娘诧异地看着青伶:“你不觉得我很坏吗?”
“那个勾引你的人才坏,他才不清白。”
泪娘苦笑道:“憨包。世人只会说女人勾引男人,哪有人会说男人勾引女人。发生这样的事,人们只会说女人失去清白,没有人会说男人失去了清白。”
青伶暗想:“若是这样定一个人的清白,我又何尝清白,这天下有多少男子算得上清白?”
泪娘听着野雉的叫声,问青伶:“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鸟?”青伶不知道。泪娘说:“这是白尾雉。只在晚上才出来,我小时候听打柴的人说,这种鸟要是在白天出来就是亡魂所化。”
泪娘在百丈潭边寻短见时见过这种鸟,她认为那是自己的魂,从燕国府被大夫人赶出来后,泪娘的魂就丢了。
那天中午,鹦鹉听见屋里有动静,就偷偷扒在门上看,看见修吾初和泪娘在榻上缠绵,就赶紧叫小丫鬟去跟厨房彩蝶娘说三公子醒了要喝汤。这是鹦鹉和彩蝶娘约好的暗号,彩蝶娘一听就明白了。
彩蝶娘找到修老爷的二房,二房夫人与大夫人面和心不和,一听此事,一面叫贴身丫鬟去知会大夫人和老爷,一面立即带着六个婆子赶去把人拿住。
修吾初用被子将泪娘裹住护在身后,坐在床沿跷着脚看着六个婆子吊死鬼一般的脸。因为这几个婆子的突然闯入,修吾初未得尽兴,对她们很是恼怒。
二夫人命几个婆子把泪娘从床上拖下来,婆子上前,修吾初站起来道:“我看谁敢!我一脚踢下去你们一个个老命都别要了!”
“初儿!孽障东西!”大夫人走进门,看到修吾初在下人面前衣衫不整,没个体统,气个半死。
二夫人过去扶住大夫人:“三公子年轻气盛的 ,哪里禁得住这小淫妇的勾引。不如先把这小淫妇监起来,再好好和三公子说说。”
大夫人素知修吾初与泪娘关系暧昧,只因泪娘原是她的人,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成想二夫人将事情逼到她眼前,她不想管也得管了。
修吾初两手叉在床栏上:“泪娘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要三媒六娉娶她过门,你们谁也不许动。”
大夫人痛心疾首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孽障哟!”
修吾初说:“是,大哥二哥才是母亲的儿子,我是孽障。”
大夫人气极,喊道:“把这孽障给我拉开!”
那六个婆子早等着这一句,一边三个人各拉一条手臂把修吾初从床上拉开。
泪娘瑟缩在床角用手捂住脸,修吾初被六个婆子押着,他腾腿乱踢,那几个婆子哎哟哟地叫。
二夫人连忙吩咐身边的两个丫鬟:“快把淫妇拖下来!”
每听到一次“把淫妇拖下来”,泪娘的心就凉透一层,汗毛就竖起一次。
两个丫鬟扒开被子把泪娘从床上架下来,像扔破抹布一样把她扔在地上。
泪娘下身穿着一条白纱膝裤,上身只有一件主腰,襟带开撒,她跪在地上,用胳膊抱住上身。
大夫人指着泪娘骂:“你也知道丑啊?知道丑怎么还做这样不要脸的事!”
泪娘自知大祸临头,无话可说,红着脸小声啜泣。修吾初见泪娘哭,扑腾着要过去:“放开我!放开我!泪娘你别哭!别怕她们!”
鹦鹉进来说修老爷要三公子去他书房一趟。大夫人问:“老爷是怎么知道的?”二夫人说:“还是先让三公子去了再说吧。”
修吾初不去,修老爷让人用绳子把他绑了过去。出门时他还在喊:“泪娘别怕!我一定会娶你的!”
修吾初一走,二夫人就开始大张声势,对婆子说道:“把这个狐狸精扒光了,让她现现眼。”
六个婆子一拥而上扒泪娘衣服,泪娘蜷在地上死死抱住身子。
“住手!”大夫人喝住那几个婆子,对二夫人说:“泪娘作出败坏龌龊的事,我自会处置她。公侯人家,青天白日的也要讲点体面,不要把市井泼妇的习性带到燕国府里,传出去成什么样子?这里不劳二夫人费心了,请回吧。 ”
二夫人也不敢多说话,就带着六个婆子下去了。大夫人屏退了下人,把门关上打了泪娘一巴掌。骂道:“沉不住气的东西,事到如今我也留不得你了。”
临走前泪娘想见一见修吾初,她求鹦鹉去和三公子说一声,鹦鹉说:“你把三公子害惨了。三公子和老爷顶嘴,被老爷打了一顿关在书房里,不许他再出门,你还想去招惹他?”
泪娘问修吾初伤得重不重,鹦鹉说:“你快走吧,你没有为三公子操心的命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二夫人带去的六张婆子嘴威力无边,泪娘还没到家,蒲翠莲和辛大田就听说她勾搭主子被当场拿住,燕国府大夫人将她撵了出来,又丢人又没了银子拿,因此泪娘回了家,他们也不给她好脸色看。
蒲翠莲三言两语就讽刺一下她,泪娘也没了往日的硬气,只能暗自伤心流泪。
苦娘问泪娘:“姐姐这次回来怎么没给我带酥糖吃?”
泪娘说:“姐姐下次一定给你带。”
辛喜宝说:“娘说泪娘是臭狐狸精,叫人赶出来了,苦娘,以后你没有酥糖吃了。”
苦娘说:“你娘才是臭狐狸精。”辛喜宝转头告诉蒲翠莲,蒲翠莲拿着细竹鞭抽打苦娘,泪娘挡在苦娘前面,和蒲翠莲打起来。
辛大田从赌坊回来,蒲翠莲就先向他哭诉:“你这个不要脸的女儿把你的脸丢光了不算,还要打我这个二娘,我不活了不活了!”
蒲翠莲往地上一坐,哭天喊地。辛大田甩了泪娘一个耳光,说:“给你二娘赔不是,不然就给我滚。”
泪娘正抱着苦娘哭,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田埂上,老妈子扶着修府大夫人从马车上下来,沿着田埂往前走。
泪娘迎上前去给大夫人磕头行礼。辛大田和蒲翠莲见大夫人衣着华贵,也哈着腰跑过去,满脸堆笑地说:“夫人找泪娘是?”
“你们是泪娘的爹娘?”大夫人问,辛大田和蒲翠莲点头:“是,我们是她爹娘。”
大夫人说:“泪娘,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泪娘就和大夫人上了马车。